飄天文學 > 大榆樹下 >第六五四章 去弔唁
    生活在繼續,所有的情感也在不斷地延續轉換。

    趙守志亦是如此,他這些日子爲着孟繁君丈夫的事,費心勞神。直到十月十八號楊文寬打過電話說表冊已填完上報,正等着批覆後才安下心來。他沒有忘記孟繁君十八年前說過的話,但卻不能去實踐它,原因自然是多方面,可細細梳理又說不太清楚。以他的社會經驗,趙守志覺得延請並酬謝吳副主任和楊文寬是應該的,不能口惠而實不至。但吳副主任盡言這是互相幫助,說酬謝酬勞之類的話就見外啦。趙守志自然知道其中的奧妙,便不再堅持。他關心別人的事,卻很少關心自己的事,以至於林琳在星期日中午打電話嗔怪他說:

    “你學陶淵明吧,歸去來兮,享田園之樂。”

    趙守志不明其意,便說道:“沒明白什麼意思。”

    “沒明白什麼意思?你那麼聰明會不明白什麼意思?”林琳一定是瞪圓了眼睛,“副局長人選的事……算了,不和你說了,你就是個書呆子。有件事告訴你,劉全忠母親去世了,今天晚上出靈。”

    趙守志笑笑道:“什麼時候去?”

    林琳說:“三點左右吧,我們去叫你。”

    劉全忠的母親故去了,對,上週五時他就沒上班,他請假說母親病危。唉,人生無常。

    趙守志放下電話後就梳洗了一番,然後找出衣服搭在沙發的扶手上。現在已是下午到二點多一點兒。

    “你說誰老了?”葉迎冬從衛生間出來問。

    “劉全忠他媽。”趙守志簡短地回答。

    葉迎冬哦了一聲向陽臺走去,嘰哩咣啷的一陣響後大聲喊:“哎,你過來把這袋大米弄進去。”

    趙守志聞聲出來,把上午新買的大米塞進了陽臺的小櫃子裏。

    “咱這屋太窄巴了,要不咱們換個大的,我聽說你們局裏要蓋家屬樓呢。”

    “好的,不過那得兩年以後吧。安民昨天把葉思雨踢了,因爲他不寫作業。”

    “嗯,咱家雲兵就是就是隨我。雲兵,別老看電視,眼睛都看壞了。”

    ……

    趙守志和葉迎冬忙了一會兒後,擡眼看一下北牆上掛的石英鐘,不覺已是二點四十三,他便說:“不行,我得趕緊穿衣服,要不不趕趟了。迎冬,有件事和你說,算了還是不說了。”

    葉迎冬見他預欲言又止的樣子便追問道:“有話說,別拉半截屎。”

    趙守志瞪了她一眼,道:“說的這個埋汰。”

    他拿起衣服穿戴起來,不去理會葉迎冬。

    “說呀,什麼事?”葉迎冬捱上前來很柔情的撫了一下他。

    “嗯,讓你哥以後少收收禮物,八月十四我就眼見一個小胖子把一個信封交給了他。我媽常說,喝涼水使髒錢,早晚是病。”趙守志的話戳中了要害,葉迎冬沉思着,過了一會兒說:

    “還是你說吧,你們是同學。”

    手機響起,趙守志接過,是林琳他們來與自己會合,於是他下樓。在樓下,黑色的轎車發出柔和的突突聲,只等再次啓動後向前滑行。趙守志由擋風玻璃上看到大張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後面是李慧敏和林琳。林琳推開車門招呼道:

    “趙老師——”

    林琳的甜潤的聲音讓趙守志的心裏一震,他緊走幾步坐到後排的座椅上。

    司機小劉前後看了眼,說道:“都坐好了,起駕。”

    大張這個四十一二歲的面色微黑的男人,回頭看看李慧敏和林琳道:“哎喲喲,瞅瞅給我們趙主任擠的,一點也不會憐香惜玉。李姐,你往邊上靠靠,林琳你往李姐身邊靠靠,也不怕捂出熱痱子來,真是。”

    他的一本正經的神情還沒持續三秒鐘,自己先笑起來。林琳故意板起面孔嗔怪道:“你選了個好座位,得了便宜還賣乖,真是無禮至極。”

    “哎呀呀,少說那沒良心的話,要不我和趙主任換座位,同意不?”

    李慧敏會心地一笑,拿眼睛看了大張一下道:“劉全忠老家離城裏挺遠的,好像有一百多裏呢。”

    大張談話的指向馬上轉移,接過話道:“有,太有了,這條道我最熟。想當年我就戰鬥在臨江公社,披肝瀝膽披星戴月風裏來雨裏去爲黨和人民嘔心瀝血肝膽相照。”

    趙守志聽他胡說八道不禁微微地眯起眼睛。林琳笑道:“還嘔心瀝血,趕像***了?說話不臉紅。”

    咣噹,大張的腦袋一下撞到了車子的窗櫺上,疼得他咧嘴罵道:“這破路,疙瘩溜秋的屎都快撴出來啦。你還別說臉紅不紅的,你真看不出來。我天生黑臉,不顯色。這有好處,年輕時顯老,歲數大了又不顯老了,你說氣人不?”

    李慧敏慢悠悠地說:“說啥不管不顧的,也不分個場合,什麼是撴出屎來,撴出來不會再坐回去?”

    大張提了提鼻子搖頭晃腦地聞着,過了幾秒鐘,他放慢了語速道:“好像有一點味道,嗯是、是林琳的脂粉香。”

    趙守志原來想着大張會說屎臭這樣的話來,卻不料他把話題轉到林琳的身上,便轉臉看去,恰與林琳的目光交接。林琳並不躲避,與趙守志對視。林琳的臉上有一點紅暈,而且這一點紅暈正在白皙細膩的臉頰上擴散。

    大張見林琳沒有反應,就回過頭來,看着林琳道:“看咱們的林琳,都不用抹啥蜜呀霜的,不擦胭脂自來粉,是不是趙主任?不過,有一點,太白淨不好,不抗抹糊。”

    林琳揚起拳頭,透過前排座椅的空當間搗了過去,責怪道:“快閉上你的破車嘴,別拿我和趙老師開玩笑。”

    雖然是責怪的話,但看錶情倒好像有一絲甜蜜與溫情。

    “好滴好滴,說我自己。話歸前言,說臉黑這件事。那年我二十一,我大姨的小姑子看見我了就問,哎喲你現在孩子幾歲啦?我大姨說哪呀,才二十一,婚還沒結呢。又過五六年一個老太太問我,孩子,三十了吧?前五年,我姐的表姑婆說,這孩子三十多了吧?有沒有對象,給你介紹一個?你說,哎,你說,長得臉黑是該自豪還是懊糟?我招誰惹誰了?”

    現在的車上,大張就像是說單口相聲一樣,一半正經一半玩笑,一半自我肯定一半自嘲地亂說,惹得大家的笑聲此起彼伏。趙守志只是靜靜地聽着,這一方面是因爲自己的職位不便於與他插科打混,另一方面也是因爲有林琳在身邊,令他感到拘束。

    “趙主任你考駕照吧,以後出門方便。”專心開車的小劉忽然說。

    提起駕照便又引來了一番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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