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榆樹下 >第六六五 如願以償
    生活在繼續,無論是趙守志還是李曉輝,無論是窮還是富。在日出日落中,一個個今天變成昨天,無數個昨天串聯成一幅幅活動的影像,成爲供日後回憶的佈景。

    李祥君和陳思靜的生活也在繼續。

    過去的一年裏有許多憂煩、苦楚,有諸多的不快意,但總歸是過去了。生活中還有很多樂趣,有許多讓人想到的或者未曾想到的事情發生,欣慰的笑容也常綻放在臉上,心靈也彷彿被熨貼過。未來總是讓人充滿希望,讓人期待、嚮往。

    二月二十一號的早晨,陳思靜接到了陳啓軍的電話,通知她二十二號那天早八點半到教育辦開校長會。這是令她興奮的消息,就是從那一刻起,她已重新確定了自己的身份——校長。雖然這個消息對她來說並不突兀,在幾天前她已經知道自己過了所有的隘口,但還是感到驟然而至的巨大的喜悅,就如同當年她考上師範學校一樣。沒有什麼可準備的,陳思靜自信自己的形象氣質足以讓人不可小覷,唯一欠缺的是做爲一個校長所應具備的經驗和協調能力。這些都會在實際的工作中慢慢地積累,她相信自己。

    陳思靜和李祥君暢想着未來的日子,暢想得眉飛色舞神采飛揚。其實,他們沒有暢想出什麼來,只不過是爲着以後可能出現的問題而預設着應對的方案策略。但到後來,李祥君卻沉默了,這讓陳思靜很詫異。因爲什麼呢?看他的臉色似有濃重的憂慮。

    “我當校長你不高興啊?”陳思靜問。

    “沒有不高興,我挺高興的呀。”李祥君似乎心裏有顧慮,斟酌一會又繼續說,“我在想,你是校長了,可我還是農民,這與你的身份很不般配。”

    陳思靜哈哈大笑道:“怎麼你也是我家男人啊,李星梅還是隨你的姓不會叫王星梅或者是張星梅。”

    陳思靜很認真,以爲李祥君真的有這樣的思想負擔。李祥君忽然嘻嘻笑起來。

    “我瞎說喲。”他看着陳思靜,停頓了一會接着又補充道,“但是可能會有人這樣看,不過我不在乎。”

    無論是李祥君還是陳思靜,抑或是其它的什麼人,身份的差異無論如何都漠視不掉的。但內心裏的情感、涵養、學識上的差異卻只有陳思靜清楚。她感覺到自己有時在李祥君面前有點自卑,那麼現在,作爲校長的她是不是突然間自信起來了呢?

    陳思靜的微妙的心境主使她說出來的話有時令李祥君不可理喻,她嘲諷過李祥君喜歡讀書的習慣,譏誚他寫詩的行爲,調侃他裝模作樣,附庸風雅(這個詞是從李祥君那裏學來的)。李祥君並不在意她的這些話,只是她乖張的舉止才爲他深惡痛絕。她不喜歡李祥君衣袋裏多存一毛錢,她絕不容許李祥君對她的批評,她不願意聽李祥君的一句牢騷,她不懂得或者不願意體恤李祥君對她依順、呵護,以爲這是天經地義理所應當的,她不會檢視反省自己的言行,以爲真理就在自己手上,她喜歡一言九鼎擲地有聲而又不去顧及李祥君的感受。李祥君認定這是她的缺點,而他自己又無力去改變它。

    二十一日的早晨,陳思靜走在了去政平村的路上。洋溢着自毫和興奮的輕聲歌唱在風中飄出去,縈迴在道路旁的樹林間,像晨時的霞光。

    陳思靜泛着紅暈的臉看起來多了些特別的光彩。陳啓軍熱情地讓陳思靜坐下,然後關切地詢問她的下一步打算,鼓勵她放手工作,大膽創新,在工作中學***的藝術。此時,還沒有一位校長來來。陳思靜一面頷首靜聽,一面彙報自己的設想。

    當校長們都到齊以後,副主任夏明光宣佈會議開始。陳啓軍先向各位校長介紹了陳思靜,希望大家在以後的工作中多多幫助,然後簡要地回顧了上學期的工作成績,總結了經驗教訓,佈置上本學期的工作任務。陳思靜詳細地記錄,這是全新的以往沒有經歷過的事情。陳啓軍的講話結束後,夏明光副主任做補充發言。

    這次會議的中心無外乎這幾項:一、抓好課堂教學,促進教學質量的全面提高。二、搞好校長容校長貌,以一個全新的姿態迎接新的一學期。三、注意安全。不論是陳啓軍還是夏更加光副主任的講話,俱已是老生常談,全無新意。不過,有一件事很重要,那就是必須告知全鄉的教師,署期還將有一部份病退,爲的是儘量縮減在崗的教師人員,以好爲明年的教師隊伍的整改作準備。

    “各位校長,回去務必把想病退的教師名單報上來,關於病退以後的工資待遇地詳細內容,這裏有一份文件,現在發下去。”夏明光說。

    當會議結束時,一個瘦高個子的中年校長趨身向前,遞給陳啓軍一枝煙,然後奉上燦爛的笑容。坐在陳思靜旁邊的一位撇撇嘴,不屑地將臉扭向了一邊。

    十點多時,夏明光副主任提醒每一個校長回去後務必把有病退意向的人員名單報上來,另外,週一必須開課,如果教委來人發現哪裏沒有上課哪位校長就要接受處份。這是最後的一項也是最重要的一項。

    散會時,陳思靜看見認識的王校長和另一個熟識但叫不上名字的模樣很端莊的女校長把陳啓軍叫到了一邊,在商討着一件事情,看上去有幾分神祕。陳思靜走出大門,她注意到幾位校長相邀着走向飯店,大部份都回家了。

    從來到這裏開會到現在,不過二個多小時。但這兩個多小時卻已把她的教學生涯分作了兩部份,在以後的若干年裏,她所扮演的角色轉換了,她所承擔的責任要比原來的大得多,所面對的範圍比原來擴展了不知多少倍。自己能擔負起這副擔子嗎?

    中午回到家裏還沒坐上五分鐘,穿着單薄線衣端着一盆煤的李祥君進來,踢上門用屁股又拱了一下後,問道:

    “回來了?陳校長。”

    陳思靜知道李祥君是在逗笑,就順着他的話回道:“回來了,你有啥要彙報的嗎?”

    李祥君將盆放到地上直起腰說:“早晨收拾完也沒給爐子填煤,尋思天暖和熏熏就得了,不用燒的熱乎啦的,費煤不說人還上火。爐子滅了好一會了,剛纔我把灰掏出去了,苞米瓤子擱裏了。啥時想燒一點火就可以了。我呆不住,總想找點活,不做豆腐不餵豬還不適應呢。明後天我就做豆腐了,不能老待着。各家的年‘嚼根’喫得也差不多了,又到了喫豆腐的時候。”

    這一大段話把陳思靜逗得哈哈大笑,笑過之後,她講起了今天開會的見聞。等她講到會議結束時,李祥君忽然問:

    “他和李玉榮在一起過呢?”

    陳思靜看了一眼李祥君,回答道:“過呢吧?我聽葛文英說他倆在一起過呢。”

    她的自問自答聽起來有那麼一點意思,所以李祥君很有興趣地坐到炕上和陳思靜議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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