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榆樹下 >第六七五章 路見不平
    第二天趙守志醒來後,將葉迎冬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輕輕地拿到一邊,坐起,見她依然沉浸在睡夢中,便忍不住親了一下。葉迎冬努力地半睜開眼睛含混地問:“起這麼早幹啥?”

    趙守志回答道:“我去買點菜,今天是星期六。”

    葉迎冬翻身又睡去了。

    趙守志起來穿衣洗漱後,就來到樓下。

    由趙守志家向北走二百多米就是早市。此時早市已人頭攢動熙熙攘攘。趙守志東瞅瞅西望望,像看稀奇一樣地走着,不去問價,也不看菜品的成色。他每次到這裏都是這樣,所以葉迎冬批評他到菜市場的就是遊山逛景。

    由這一端向那一端走時,他忽然見前面圍聚了一些人,於是,他快步走上去。

    “大兄弟,我這豆角還沒開張呢,晚點給你錢行不?”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道,像是在哀求。

    趙守志走上去,果真見一個五十六七歲的頭髮蓬亂的老人,守着一筐豆角和一捆蔥,正與一個不到三十歲的中等身材胳膊上紋着一隻鷹的小夥子說話。

    “不行,我就是一走一過把錢齊上來,不來第二回。”那隻鷹說。他的語氣堅決沒有商量的餘地。

    “我真忘帶零錢了,等我賣了豆角,我馬上給你送去。”老頭彎着腰陪着笑臉道。

    趙守志憑直覺感到老頭以對那隻鷹說盡了好話。

    “少他媽叉的磨嘰,你不沒錢嗎?沒錢就別在這賣了。”

    那隻鷹說完,飛起一腳將豆角筐踢飛,之後,彎腰扯起那捆蔥扔到了垃圾箱裏。老頭眼淚汪汪地望着滿地的豆角,遲疑着,慢慢彎下腰去撿拾。

    趙守志看不下去了,他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於是擠過去,對那隻鷹說:“兄弟,你看這老人家他一大把年紀了,這麼對待也不合適吧?”

    那隻鷹上下打量着趙守志,他大概從穿着上料定眼前這個人並無特別之處,就輕蔑地笑道:“耶嗬,瓜子磕出個癟臭蟲出來,你也算個人(仁),咋的,你打抱不平?”

    趙守志壓着心底的火氣,對這個小自己半頭的傢伙說:“不是我打抱不平,我也打不了抱不平。你看這老頭就是摘自己家的豆角賣倆錢兒,也挺可憐的,何苦爲難他。他的攤位費我出了,行吧?”

    那隻鷹梗梗脖子,忽然罵道:“你算個**呀!你出錢?這麼一大溜,你出吧。”

    趙守志壓抑的火氣突然竄升了,他指着那人鷹的鼻子喝道:“你口出穢言,竟敢罵我!”

    那隻鷹傲慢而兇狠地一翻眼睛,湊前一步道:“罵你?我還揍你呢。他媽在這一片,還沒人敢這麼跟我說話。”

    他說完,伸出手在趙守志的臉頰上輕拍了兩下。這無疑是極大的挑釁,趙守志也怒不可遏,他後退一小步,怒目而視。那隻鷹看到趙守志刀一樣的目光,有點膽怯,但很快又現出逞兇鬥狠的神情,道:

    “咋的,不服啊?”

    說着,他掄拳向趙守志搗來。不等他的拳頭捱到自己胸前,趙守志的拳頭早已揮起,砸那隻鷹的左腮,只聽得嘎叭一響,那隻鷹的頭向右側邊甩了一下。趙守志在心裏默唸着趙守成教給他的擊打技巧,又迅速地回去左拳砸向那隻鷹的右面臉頰。然後再勾起右拳,由下而上向他的下巴兜去。穩準狠,不能猶豫,要一氣呵成,不給他一喘息的機會,這是制勝的關鍵。但趙守志只做到了穩準,力度上卻欠了很多,他還是不忍心下重手,所以那隻鷹端正了一下身子後氣勢洶洶地欲往前湊。趙守志窺然不動,怒目而視,這下便是最大的威懾,那隻鷹膽怯了。

    “你等着,你等着!”那隻鷹雖然在行動中輸掉了,但絕不輸掉氣勢,幾句“你等着”過後,他轉身走開。

    “小夥子,快走啊,別因爲我讓你受窄巴。”那頭髮蓬亂的老頭說。

    趙守志皺着眉,幫老頭撿拾完豆角後,反過來安慰他:“沒事,大爺,他們不能把我怎麼樣。你走吧,要不然他們過來還得找你麻煩。”

    趙守志與那老頭互相勸慰着,剛要分開各自回家時,那隻鷹領着幾個人“惡眉虎眼”地奔過來。其中一個赤膊的傢伙還高聲喊道:“在哪兒?在哪兒?”

    趙守志渾身一緊,陡然間血向上涌起,厲聲喝道:“在這兒!”

    剛纔高聲喊叫的傢伙近到前面未及細看,便換了一種腔調說:“哎呀呀,大哥呀,這扯的。犢子玩意你惹誰不好,咋還惹我大哥呢?快他媽的過來,叫大哥。”

    這戲劇性的一幕讓趙守志愣住了,他本以爲會有一番打鬥,會挨一些拳腳,卻不料是這麼一種結局,於是他仔細看過去,見是李三發子。

    李三發子是被趙守成揍掉一顆門牙後好長一段時間對他又恨又怕,直到趙守成請他喝了酒並領他去城裏做了假牙,纔對他友好起來。這些年來,李三發子跟在趙守成的屁股後混東混西倒也混出個名號來。這就成了他引以爲傲的事,彷彿高中了狀元欽點了龍婿一般。

    趙守成買了“卡瑪斯”車跑運輸後,三發子就跟着做起了司機的營生。但他很不給趙守成長臉,他自恃有全險,每天裏把車開得飛一般,大有不出事故不罷休的架勢。趙守成不止一次提醒他注意安全,雖然他答應得痛快,但他離了趙守成的視線就故態復萌。終於,在今年三月拉“毛渣石”時,把一個騎自行車的老頭捲到了車軲轆下至其當場斃命。趙守成費了很大力氣把事情處理後,三發子說不幹了,不能再給趙守成添麻煩。趙守成也樂得他不幹,再讓他開下去,指不定還會出什麼亂子。三發子是趙守成的小弟,不能看着他遊遊逛逛遊手好閒,就把他介紹給洪瘸子。

    現在,李三發子急切地過來,滿臉堆笑地站着,身子微向前傾。趙守志勉強擠出點兒笑容道:“三呀,你怎麼在這兒?”

    “啊,這不是嗎,我洪大哥承包了這一片的市場管理,我們幾個就跟着收、收、收攤費。”

    他說完向那隻鷹使眼色,那隻鷹知其意,馬上捱過來謙恭地叫道:“大哥。”

    趙守志打量着他,有十分的疑惑,不知道他剛纔滿橫的神態哪裏去了。

    “嗯。”趙守志點點頭。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既不能安慰他,更不能批評他。這傢伙現在倒很乖,真他媽有意思。突然間他哈哈大笑起來,笑聲穿透晨光,撞到對面樓宇的牆壁上。

    李三發子陪着笑與趙守志說了一會兒後,見他沒有多少再聊下的心思,就推說有事先走了。趙守志站了一會兒,看着天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就往回返。在盡頭的攤位上,他買了一嘟嚕線豆回去了。

    中午的時候,趙守志接到趙守成的電話說請他喫飯。趙守志如約到了飯店後,見那隻鷹和李三發子都在,還有那個所謂的洪瘸子。趙守成以一個社會大哥的做派,做引見,要那隻鷹向趙守志賠禮道歉,並說以後還有很多事要求大哥幫忙,希望大哥理解,原諒他們這些粗人。趙守志並不曾與這些人打過交道,便顯得侷促,所以趙守成很是爽朗的笑道:

    “大哥是知識分子,和我們不一樣。這麼的吧,兄弟我給了大哥滿一杯啤酒,算是我的敬意。”

    酒宴散過之後,趙守志把趙守成叫到一邊說:“守成,你們玩的那套我不懂,不過我要提醒你,不要再好勇鬥狠打打殺殺的,最起碼別鬧出人命來。那個洪瘸子,一臉兇相,一看就不是好東西,你以後和他少來往。你、你都進去一回了,還想再進去嗎?”

    趙守志本想要告誡他養車就好好養車不要欺壓良善,但話到嘴邊又變了口風。他一向如此,不把話說死,總是留有餘地,這便是得了趙庭祿的遺傳。趙守成不住地點頭,樣子真誠,但給人的感覺是他在認真地敷衍,所以看起來滑稽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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