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榆樹下 >第六八九章 在秋天的路上
    四號那天陳思靜從城裏回來後,特地和李祥君在中午去了地裏。稠密的玉米田遮攔了視線,耳朵裏只有玉米葉子在風中沙啦啦地響。還要等幾天才能割地,晚一天割玉米的籽粒就多上成一些。

    陳思靜側臉看着李祥君說:“這活兒可就包給你了。”

    李祥君拍着胸脯自信自毫地說:“這點活算什麼,四、五天就拿下!”

    陳思靜撇撇嘴,掰着指頭算着:“割得一天半,扒最少得四天,弄不好得用五天,四五天怎能弄完呢?吹唄!”

    李祥君哈哈地笑起來,他喜歡陳思靜這種神態和語調,他希望以後的日子裏能常見她這樣。

    中午的太陽很熱情,感覺裏又有了九月的情懷。天上有幾朵雲徜徉着,明淨的天宇深遠莫測,像有春光從那裏流泄出來。身邊的白楊依然如夏裏的一樣,高大挺拔,葉的顏色依然綠得發黑。因爲沒經霜,九月的晨夢依然在和一片樹葉上跳躍着。

    陳思靜和李祥君沒有在這裏逗留多長時間。秋天的景緻對於陳思靜來說是不太留意的,四季的更迭她都不太留意,冬天是要下雪的,春天多風,夏天有雷有雨,秋天是一片清爽。自然的景緻在她眼裏都是外在的形容與顏色,而沒有深刻的內在的體驗。

    “什麼時候割?”陳思靜問。

    “明天吧,再不就是後天,還是明天吧。”李祥君環顧着,手臂在半空中轉了一圈,說,“不用你,你給我做做飯就行了。”

    從荒道里轉過來,陳思靜站到了平坦的鄉村土路上。道路兩說是直入雲天的白楊,密密匝匝的枝葉把陽光遮沒住了,涼意很快浸染了全身。

    李祥君少有的快樂,他哼着那首優美的《鴿子》的弦律,想象着哈瓦那想象着相偎依的戀人……陳思靜打斷他:

    “祥君,跟你說件事。”

    李祥君側過臉問:“什麼事?你說。”

    陳思靜沉吟了一下,看了看李祥君:“是這樣,我想把炕拆了。”

    李祥君不解地說:“我已經拆了,還拆什麼?”

    陳思靜優雅地揪了一枚野花的葉片,揉着,又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說道:“我想、我想把炕毀成一個半截的。”

    李祥君聽明白了她的話:“你是說重新盤一個,象牀那樣,再安個牀頭?”

    陳思靜定定地望着李祥君,停住了腳步,問:“不行嗎?”

    李祥君沒有做聲,揚着下頦看天上的雲朵。

    李祥君不贊成那樣做,他不知道陳思靜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個想法。

    “行,我沒說不行。可是,我不會搭,要搭就得找別人。現在都要忙收地了,找誰呢?農村嘛,成天扒火掏灰的,想幹淨也乾淨不哪去。其實,大炕也挺好的。”李祥君說。

    陳思靜感覺李祥君沒有明確支持她的意思,就進一步說:“你看,咱們家就兩個人住,浪費了空間嘛。改成小炕,還可以騰出一塊地方,看着也美觀。”

    她試圖說服李祥君。李祥君搖頭說:“弄個煙囪橋子倒不美觀!”

    陳思靜把手裏的片葉揉成一團,扔出去,拍拍手說:“就這麼的吧,等忙完了這一段,我找個瓦匠把炕改了。也不費啥事!”

    李祥君抽了抽鼻子,感到這樹蔭下有些冷,於是裹緊了衣服。

    在秋日的鄉村土路上,兩個人緩緩地向前走,道路兩旁的白楊夾着一線藍天,茂盛的枝葉間的上有個叫不出名來的鳥在叫。

    陳思靜打定主意要把炕改掉,但因爲是忙季,沒有時間去弄它。李祥君在第二天早早地到了地裏,開始一年中最重要的也是繁重的又讓人高興的秋收。

    陳思靜幫着李祥君幹了三個下午,這讓工期提前了不少。在這幾天裏,李祥君奇怪地陷入了一種痛苦的狀態中,他不斷地在眼前映現出陳思靜和穆維新交往的場景,想象着他所未曾見到的陳思靜和穆維新注目歡笑的情形。這種心緒很難收攏回來,像有一隻老鼠在咬噬他。當最後一車玉米拉回家裏時,他才慢慢地從那灰雲一樣的情緒中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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