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榆樹下 >第六九九章 又到了取暖季
    第二天下午,陳思靜將李祥君買回來的彎頭帶到了學校交給了穆維新,由他把彎頭安裝上。這次上水很順利,沒有發現滴漏的現象。陳思靜長吁了一口氣,她擔心暖氣這兒出毛病了那兒出問題,現在好了,只等着天冷時開爐取暖。

    冷天轉瞬即至,只兩三天的工夫,氣溫驟降,西北風掠過來,把一股股寒氣灌進每一個角落。雲層雖然不是很厚,但暗色卻浸滿了徹骨的肅殺之意。陳思靜已經告訴代常慶在開爐以後他燒晚班外加週六週日白班,起煤灰,並特別叮囑他早晨一定要多燒些時候。至於報酬,在原來的基礎上增加二元。這已經很不錯了,因爲活不重,因爲這份收入可做生活上的補貼。代常慶很樂意接受這份工作,他常自我調侃說他得知足,知足常樂嘛,現在比不得往昔,不是當年哇呀哇呀的時候了。

    當年的代常慶確實牛叉得不得了,每日裏騎着他的幸福大摩托往返於家與亞麻廠之間,做他質檢員工作。質檢員是好差事,因此他的日子就過得滋潤。但美中不足的是,他與妻子結婚多年卻並無一兒半女,這便是天大的遺憾。有遺憾就要補足,於是在十四年前的夏天他大排筵宴轟轟烈烈地將自己的侄子過繼給自己當兒子。但羊肉貼不到狗肉上,過繼的兒子在兩年後又跑回了親生父母家裏,他當爹的願望也就落了空。九幾年亞麻廠黃了以後,他質檢員的工作也做到了頭,代常慶就回家做純粹的農民。代常慶的確是牛叉的人物,他雖然不幹質檢員了,但牛叉的派頭絕不衰減半分,依舊驕傲地進家自豪地出家。就連他得病也牛叉的了不得,與常人絕對不同。人家得病都是腦袋疼屁股疼,他的病是玉米葉子過敏症。這就讓他有了充分的理由不忙秋收,免得渾身起包“刺撓”得鑽心。那年學校的新校舍建成投入使用剛半個多月,老黃手腳僵硬行動遲緩,這原因可能是受了潮涼。爲不出事端,楊玉賓和劉玉民便把老黃送到了敬老院。老黃走了,就缺了一個值宿打更的人。代常慶聞聽到消息,找到代行支部書記職務的林佔河,說他可以看護學校。林佔河答應了,於是他幹到今天。只不過開始兩年,村上還出一筆費用作爲工資,這兩三年就撒手不管了。但代常慶不在乎,他說住在學校好處多多,電可着勁使,煤可着勁燒,再不像以前那樣精打細算了。代常慶在來學校的那年就把房賣了,他說以後老了不能幹了也上敬老院,像老黃一樣。

    現在,拿代常慶做比照,陳思靜就更加覺得欠穆維新的太多。白天燒鍋爐的工作基本上是由他來完成的,而這些完全是份外的。陳思靜說過給他一些酬勞,但穆維新拒絕,他說你給多少適合呢?也像代常慶似的,每天七元?我怎麼拿得起這個錢?如果給我多,那會是一筆很大的負擔,學校裏沒有其它的經濟來源,只靠每學期的學雜費來維持日常的支出;另外,燒鍋爐本不是一個太費事的工作,趕空就添了煤,捅幾下煤灰,我不在的話讓春來他們做。穆維新說這番話時,陳思靜很感動,她無法用語言來表達自己的心情,只好默默地看着穆維新。其實,陳思靜在去年就想過僱請一個燒鍋爐的,這樣的話好把穆維新解放出來,更重要的是,她的心裏會安生一些。但找鍋爐工卻是個難事,一方面學校取暖的時間短,總共才兩個月,僱請司爐工的工錢少了沒有肯幹,多了以學校的財力又擔負不起;另一方面,一個可靠的誠實的肯幹的司爐工還沒有被陳思靜發現,雖然能幹這份活的人選倒是有兩個,但她一個也相不中。楊玉賓在的時候,也曾用過兩個,第一個幹了一年說什麼也不幹了,第二個倒是能長久,但他常令楊玉賓頭疼,因爲他人太油滑說的多做的少,又不願意接受批評,能維持暖氣不凍就是他的標準,而且煤總是燒得很快,楊玉賓疑心他私自把煤往家裏運,但沒有證據。從那以後,楊玉賓就讓代常慶晚上燒,他負責燒白天。楊玉賓有病不來上班時,穆維新就承了這份差事。陳思靜希望有一天穆維新能開口向她要報酬,那麼,她會毫不猶豫地滿足他。

    今天是週四。因爲天氣還在繼續冷下去,教室的溫度就很低。陳思靜用商量的口吻說是不是可以把鍋爐點着時,穆維新沒有猶豫,很痛快地說可以。這時正是午後的第二節課。

    陳思靜沒有陪穆維新,也沒有幫他做什麼,因爲穆維新不需要她做什麼,也因爲她儘量不單獨和穆維新在一起。她顧慮別人誤解她和穆維新有曖昧的事端,怕傳出風言風語。這樣的想法是一點一點生成的,在先她從不考慮這些。

    辦公室很安靜,老師們都在備課。陳思靜坐了一會兒,回憶起昨天的事,覺得必要再重申一下,請各位老師教育學生不要在課間和午休時各班走動。四年級的三名同學的書包被人翻過了,丟失了幾枝鋼筆和自動鉛。有一位家長找到學校,說話很難聽,但不管怎樣,這是學校的責任,所以陳思靜耐心地解釋,允諾以後不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想到這時,她清了清噪子,向老師們談了自己的想法。她的話不多,但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明白。陳思靜不喜歡沒完沒了地宣講,凡事都說出個一二三來。在她看來,執行的效果是最重要的,與話多話少沒有太大的關係,話多了反而不好,婆婆媽媽的讓人反感。

    因爲剛纔的一番話,教室裏活躍起來,笑聲不斷地盪漾着,尤其是李曉輝,跟人來瘋一樣大獎特講他在師範學校唸書的舊事。陳思靜被熱烈的氣氛感染着,也愉快地笑着,不斷地問李曉輝學校是否還和她念中師內招時一樣。

    李曉輝答道:“原來宿舍北邊接了一節,南邊拐彎的那棟房子罷了……”

    李曉輝的講述讓她回憶起了過去。這是一個令她暢快舒心的氛圍,她沉浸在一種令她激動振奮的情緒裏。這些是因爲自己工作的順利,還是另外一種莫可各狀的情感在支配她?

    上午的時候就是陰雲濃重天色暗淡,現在外面飄起了雪花。陳思靜看了表,然後對大家說:

    “今天天氣不好,下雪啦,咱們提前一會兒。”

    老師們都收拾了自己的東西,陸續地走出校門。穆維新還在鍋爐房裏燒着鍋爐,這樣,陳思靜就不能走。

    陳思靜坐在座位上想了一會,忽地站起身,向外走去。到鍋爐房的門口,正見穆維新坐在鍋爐房裏的一張椅子上吸菸,一明一滅的煙火在光統一規劃暗淡的鍋爐房裏閃爍着。南側值宿室裏滿臉是雀斑的代常慶的媳婦稀里嘩啦地淘米煮飯。陳思靜進來說:

    “不打燈?”

    穆維新笑道:“沒有燈泡。還行,看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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