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祥君到馬華的餐館時,見切墩兒的小夥子探頭探腦地張望。他看到李祥君後,馬上大叫道:
“小李豆腐來了。老闆,快來接呀。”
馬華聞聲從裏面衝出來,笑道:“你怎麼纔來?快去拿盆,撿豆腐。”
小夥子拿了盆撿了豆腐,笑嘻嘻地站着不肯進店內:“哎,我們老闆唸叨你呢,盼你盼得眼都紅了。”
馬華擡起腳踢了他一下,佯裝出生氣的模樣。
“狗嘴吐不出象牙來,你能不能少說兩句?誰還能把你當啞巴賣了?”馬華說完哈哈大笑起來,轉而又對李祥君說,“豆腐帳該結了吧,好像欠了挺多呢。”
李祥君忙說道:“不忙,改天再說,你也跑不了顛不了的。明天,我、不來了。”
馬華沒聽白似的問:“不來了,出門?”
李祥君回答說:“不是,我不做了,今天是最後一天。”
馬華沉吟了一下,馬上扯着李祥君說:“進屋。”
李祥君被馬華生拉硬扯着進了屋,坐在一張椅子上。馬華吩咐一個小姑娘道:“把外面的豆腐全撿進來。”
李祥君不解地問:“還有一板多,能用那些嗎?”
馬華直直地盯着李祥君說:“全用吧。明天就喫不着你的豆腐了。”
李祥君感到了馬華心中的一些悵惘,於是說道:“那還有別人,做豆腐的又不光是我一個。”
馬華不再搭理小夥子,她用毋庸置疑的命令的口吻說:“在這兒吃了飯再走,我陪你!”
李祥君推辭道:“不,不,西街的老錢頭讓我送五十塊凍豆腐呢,然後回家,沒有工夫。再說,剛喫完飯,哪餓呀?”
李祥君的真誠讓馬華改變了主意,她說:“這麼着吧,等你有空時來算帳,那時再請你。記住了,我可不會把錢給你送去,必須你親自來取。”
李祥君被馬華的情緒所感染,內心裏也不免是一陣惘然。
李祥君剛纔說了謊,那五十塊凍豆腐不是送給老錢頭的,是送給林影的。從馬華這裏出來,他徑直奔林影的家。在林影的大門口,他站住了。李祥君從車上取過用塑料袋裝着的凍豆腐,再把它順着牆的內壁輕輕地放下。他沒有驚動林影,他知道林影會想到豆腐是他送的。
十二月的九日上午,餵養了一百零三天的豬賣了。下午兩點多時,罩在豬圈頂上的用來保暖的厚塑料布被李祥君撤下來,支撐塑料布的骨架光禿禿地凸現在冬日的陽光下,暗淡沒有光澤。豬圈裏沒有一點豬遺留下來的穢物,這裏被收拾得很乾淨。沒有了豬的圈舍內安靜得讓人發慌,再也聽不到豬搖着尾巴“吭吭”地叫喚了,再也看不到圈舍內滾圓的通體紅潤的豬揚起頭去吸吮飲水器了,他再也不用憂心豬價的下跌憂心口蹄疫對豬的侵害了。李祥君對着空蕩蕩的豬圈發了一陣子呆。
按着陳思靜的意思,他把錢存到了銀行。李祥君在去信用社時,沒有順便到馬華餐館去結帳。他覺得還是晚幾天去的好。他想不明白爲什麼要這樣做,他只覺得自己必須這樣做。存完錢他到了老四那裏,不過老四不在家,老四媳婦說他上河北了。老四媳婦拔通了他的手機,回過話說他再有六七天就和楊大勺子一起回來,等下次再向河北發貨時,把李祥君也帶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