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榆樹下 >第七四一章 大狗熊晃他了
    這幾天裏,劉三寶子打了一個又一個電話,告訴他的弟弟他的老妹兒他的妻侄兒他的二外甥說他買手機了,有事來電話。可他光是往出打,卻沒接着一個,也不見大狗熊晃他。大黑狗熊不晃他就是英子沒來。不知道怎麼的,二母兔子不想英子的身子了,是因爲看見了英的丈夫英子的家了嗎?好像有點。

    秋分了。秋分不生田,天也涼嗖嗖的。天不熱就沒啥意思了,失去了夏日的遺憾常縈繞在心頭。頭伏蘿蔔二伏菜,現在的白菜和蘿蔔已長得很高。今天,劉三寶子給白菜灌了根。

    他做完活計回到屋裏後看手機,十一點了。手機上顯示,有未接電話。劉三寶子這些天沒白捅鼓手機,他學會了翻看來電去電。他找出那記電話號的紙來,覈對着,看是誰打來的。是大狗熊,大狗熊晃他了!喲嗬,有戲,今天可以開齋了。他心裏很急切,還有點堵得慌,像長了草一樣。劉三寶子琢磨大狗熊現在“坐完頭悠席”?不能啊,現在才十一點多。也許昨天晚上英子來的,大狗熊折騰她好幾個來回了纔來晃他。但不管怎麼樣,來了就好。劉三寶子忙三火四地洗臉搗飭又是抹又是擦的,然後又去外面轉了一圈,再裝作沒事人似的跟小黃說上後院老三那兒。小黃頭也不擡地說:

    “去看兄弟媳婦去?”

    小黃開了一個玩笑。劉三寶子就着這個玩笑說:“嗯,挺多天沒看着了。”

    他剛要走,趙守志來了。趙守志可是稀客。趙守志上一次來時,聽母親說起了劉三寶子的故事就覺得很有意思,所以今天特來看個究竟。他來了劉三寶子就不好出去。劉三寶子裝出一副熱情的樣子同趙守志閒聊。趙守志說:

    “我看你總是在屋裏側歪着,也不見你看電視什麼的。”

    劉三寶子說:“電視天線壞了,只能看碟。我就看碟,什麼《馬前潑水》啦,什麼《回杯》了,再不就看趙本山。”

    趙守志轉了一下身子,面對坐在炕沿上的劉三寶子說:“三哥,你買個天線,放在有線電視的線路旁邊,保證能收來好幾十個臺,就是不那麼真切。你不用扎針,管有線電視的來了也不能算你偷信號。要實在不行,就安上有線唄,也不算貴。”

    劉三寶子表現出一點興致,說那敢情好,下回上城裏買一個。那個有線就不往屋裏扯了,也不怎麼看電視花那個一不值個兒。

    趙守志興致很高,竟聊到了六十年前。劉三寶子對六十年前的事絕無感興的認識,所以他的認知都來自他爸他奶的傳承。他說:

    “我們老劉家給老佟家扛活,得回老佟家,全仗老佟家養活我們。哎,老佟家,就是王亞娟的太姥爺,地主。”

    趙守志有點茫然,但還沒他問。劉三寶子又接着說:“我奶一去拿喫的,保管大餅子窩窩頭兜一圍裙。老地主看見我奶拿東西就說,又拿又拿,來一回拿一回。他就幾句,他是我奶的叔。那啥招!”

    趙守志明白了,他說:“你奶我沒見過,你家我三娘我見過。”

    劉三寶子說:“你二大爺我們是東西院,那時你才這麼大。”

    他比量着。

    劉三寶子和趙守志說話時心不在焉,若不是趙守志身份尊貴,他早擡屁股走人了。好在趙守志沒待多久就走了,他才解放似的差點沒跳起來。他三步兩步竄出屋子,狗攆兔子似的奔東而去。

    劉三寶子到大狗熊家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晃我?”

    他邊問邊四下看,想看出點什麼事來。大狗熊說:

    “我沒晃你呀,我給你打電話你不接。”

    英子不在,看情形她沒來過。劉三寶子有點失望。他問大狗熊啥事,大狗熊指着東邊說:“那房山牆都歪歪了,我怕倒了,想讓你跟我放棵樹再拉回來,戧上。”

    劉三寶子擺了擺手說:“別別別,放完樹再讓人點上,我還得跟你喫鍋烙。”

    大狗熊說:“不能不能,我都跟書記說好了,書記答應我在南邊放棵死樹。”

    劉三寶子不信,死活不答應。還是大狗熊信誓旦旦又財賭咒又發願的才讓劉三寶子同意明早一起去放樹。但劉三寶子撂下話,出了事你可得兜着。

    想不到大狗熊找他是這個事,和英子全無關係。

    到底大狗熊還是晃他了,是在放完樹的第三天下午五點多,劉三寶子剛喫完晚飯。他疑心大狗熊晃他是有另外的事,不是因爲英子來。他沒有像上次那樣着急,他覺得也沒有必要着急。他穿戴整齊擦了臉梳了頭後就向東而去。他沒有和小黃說去哪,小黃也沒問。他到大狗熊那兒後,大狗熊避讓出去,於是這兩個就翻雲覆雨,好一通折騰。

    大狗熊沒走遠,就在房跟下蹲着。

    劉三寶子心滿意足地將自己的身影現於牆角處時,大狗熊站起來。他的腿都蹲麻了,所以他往起站時齜牙咧嘴的差點沒摔了。劉三寶子說:

    “這騷叉娘們讓我明早還來,你說我來不?”

    大狗熊說:“你要釘‘榔頭’你就來。”

    劉三寶子想想說:“來!”

    他說得很乾脆,很堅決。

    他們兩個說着葷話,不想英子從門裏撞出來,放肆地說:“你們兩上說啥騷嗑呢?我告訴你們,好話不揹人,揹人不好話。有啥話,當我面說。”

    大狗熊嘿嘿地笑着答:“他說明早還來,就這話兒。”

    劉三寶子忙附合。英子不慍惱,只有滿臉的浪笑。她問:

    “你倆上我家了?”

    劉三寶子和大狗熊不好扯謊,如實地回答說去了。英子攏了一下頭髮,嘆了一口氣。

    “我們家的那個呀,可咋整,掐巴掐巴掖巴掖巴能塞進方便袋兒裏,啥也不能幹,連孩子都做不了,就指着我養活。”英子扯起謊來不搌“眥目糊”,她先前說的都做了廢。英子繼續說,“我天天一大早就出來賣饅頭,容易嗎?”

    劉三寶子忙接話道:“不容易!”

    大狗熊不諳事故,揭英子的底兒道:“你不是說你家的原先可俊英了,大個,就是歲數大了再加上喝酒才成側楞的嗎?”

    英子尋思了一會,仰起臉道:“我那是瞎說,我們家的那個他爸原來是鎮長,要不我能嫁給他?笸籮大的雨點也淋不到他頭上啊!”

    英子說沒有說謊呢?大狗熊判斷不出。

    第二天七點多,劉三寶子去大狗熊家裏時,英子早走了。大狗熊說英子要去城裏的富海大酒店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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