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春榮與李曉輝結婚後,本來對再次的懷孕有十足的把握,可是一年過去了,她的肚子卻一點動靜也沒有,於是馬春榮懷疑久久不孕是不是因爲自己流過產的原因。李曉輝勸解說,不會的不會的,你看前院張三嬸四十五六了還懷孕了,她以前也流過產。
李曉輝不懂醫學,他只是以此來寬她的心。直到兩年後,馬春榮的肚子才漸漸鼓了起來。馬春榮生下一個男孩後,立刻有了十分的自信和驕傲,她說在沒有懷孕以前,一直擔心李曉輝心有旁騖,現在好了,有兒子就把他拴住了。李曉輝聽到這樣的話時揶揄她道:
“這叉娘呢們兒,整得好像自己家老爺們咋的似的,一點自信心都沒有。”
一晃現在兒子九歲了。
李曉輝伴着和煦的春風走在路上,不自覺地哼唱起來——
兄弟你瘦了看着疲憊啊
一路風塵蓋不住歲月的臉頰
兄弟你變了變得沉默了
說說吧那些放在心裏的話
兄弟我們的青春就是長在那心底
經過風吹雨打纔會開的花
兄弟你說了以後就不拼了
只想做愛情的傻瓜只想安穩有個家
是啊我們都變了變的現實了
不再去說那些年少熱血的話
兄弟我們都像是山坡滾落的石子
都在顛碰之中磨掉了尖牙
兄弟抱一下說說你心裏話
說盡這些年你的委屈和滄桑變化
兄弟抱一下有淚你就流吧
……
李曉輝唱的絕不好聽,但他唱得認真,所以引來了上學的幾個孩子們歡快的笑聲。李曉輝擠了擠眼睛沒有停下來,反而唱得更大聲。
“李老師,等晚上給我們吹喇叭呀?”
李曉輝停止了不着調的歌聲,道:“你們要願意聽我就吹給你們。”
嘻嘻哈哈的一陣說笑後,其中的一個女生調皮地在前面大幅度的甩臂,大幅度的跨步,昂首挺胸,一副氣宇軒昂的姿態。這正是李曉輝的步伐,只不過這小女生學得誇張了。
李曉輝到學校時,預備鈴剛響過。
沒有等他坐下,校長李傳福慢悠悠地說:“有一件事說一下,今天第六節學生放學後統一到教育辦開會,好像是趙局長來。咱們市老師們不是鬧情願走圈嘛,因爲收了九年多養老保險的事,趙局長來就是勸阻我們不要參與其中。”
李傳福言簡意賅,幾句話後就傳達完畢。
李傳福,這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永遠給人一種憨厚不會工於心計的印象。從一零年劉玉民病退後,他就接任了校長這一職位,到現在已經四年多了。
李曉輝在下午的兩節課中,始終在班裏,直到放學後他纔回到辦公室。此時辦公室裏正熱鬧。
周老民子主持修建的這個工字型校舍裏有長長的左廊把各個教室聯通,大門開設正中,兩端分別是倉庫和辦公室。據說當年周老民子發包校舍的修建時,得到了一點好處,多少未知。當然這是傳言,查無實據。如今周老民子已成爲一個普通的農民,但他建的校舍依舊在,只是殘破了一點。
李曉輝啪地把書本放到桌子上,坐在對面的孫小雪一激靈,道:“你輕點,嚇人一跳。”
李曉輝一瞪眼:“你咋那麼膽小?嗯,跟個芝麻粒似的。”
孫曉雪,這個李曉輝小一屆的同一所學校畢業的女孩子比他晚上班二年。她曾對着李曉輝說,瞅瞅你多走運,畢業就分配,我們等了一年不說,畢業還得自己找工作,筆試啊面試啊試講啊,一把一把的過篩子。
面目清秀身材適中的孫曉雪呵呵一笑道:“還挺正經的呢,怪不得學生都怕你。”
李曉輝得意地一仰頭說:“這學生吧,不能給他好臉色,給他好臉他就曬臉。”
這是他十來年的經驗總結。
“你說我這姓啊,上回我去隨禮,寫賬的問我叫啥,我說叫赫東福。喲,他給寫成了寫黑東福。我說不是這個黑,是赫魯曉夫的赫,雙赤,他沒反應過來。得,還是我自己寫吧。”赫東福側坐着,手臂搭在椅背上。
“各班是不是都沒學生了,如果沒有馬上出發。”李傳福站起身喊道,“劉老師你怎麼走?”
劉淑豔達答道:“我騎自行車。”
李傳福點頭道:“嗯,行,曉輝呢?”
李曉輝剛想說騎他的電動三輪車,孫曉雪馬上接過來說道:“坐我摩托吧。”
時間不能耽擱,會議定在三點。
赫東福那輛白色轎車上坐滿以後,嗚的一聲衝出校門,像離弦的箭一樣。孫曉雪笑道:“真猛!”
李小輝呲牙說:“真虎!”
爲這真虎兩個字,孫曉雪咯咯的地快樂地笑起來。
“你也虎啊?”
孫曉雪發動她的踏板摩托,道:“我有點虎,不那麼不那麼‘坐實’,坐上來,開車了。”
拆扒掉老校舍又在原址上新起的三層樓房,雖不顯巍峨富麗,卻也有那麼一點氣派,紅鐵皮瓦白瓷磚貼面,看起來乾淨利落,又有顏色上的相互映襯。這校舍建成有八九年了。
校舍後面的那排大楊樹依然挺直,楊樹後的操場依然寬闊。
孫曉雪將踏板摩托車停下後,李曉輝跳下來剛要向樓裏走,被一個聲音叫住了:“曉輝。”
李曉輝尋聲望去,見趙守志正和陳啓軍站在一棵榆樹的西側。李曉輝過去叫道:“大叔。”
雖然趙守志常回父親家裏,但見到李曉輝的機會並不多。
已顯老態的陳啓軍還有四五年才能退休,不過他剛纔說如果能早退就退下去。趙守志搞不清他的真實意圖,就嗯啊地應着,並未認真地思索。說了幾句退休的事後,他略有些遲疑地問:“趙梅波挺好的?”
趙守志對於這樣的問話並不感意外,他爽快的告訴他挺好的,上着班開着小超市,日子富裕又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