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榆樹下 >第十二章 過年了
    農曆十二月三十這天是個好天氣,沒有風,沒有云,天空澄明通徹。

    早晨的飯簡單,就是隨便的吃了一口,然後和守志守業打掃庭院清理雜物。

    現在,趙庭祿已將院子清掃完畢,正看着牆上去年貼的春條,那上面寫到:

    新年一到,三元喜報。桂子香飄,荊樹榮茂。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大吉大利

    母親新喪,按照習俗今年過年就不能粘紅貼綠。

    趙庭祿嘖嘖地讚道:“這春條好看,有文化,比前年的那個好,前年的是什麼來着對,宜入新春好風光,生產隊裏農耕忙。還有還有”

    守志接過道:“人人爭先做模範,牛羊滿圈糧滿倉。”

    趙庭祿拍了一下腦門,說:“對對對,還是我大兒子記性好。你看這劉大肚子的字,真好,多真切兒子,好好學習,將來也把字寫得這麼好。”

    守志點點頭,樣子極其的認真。

    年畫昨天已貼好。西牆上一幅是我們熱愛華主席,一幅是萬水千山,東牆的全國各族人民大團結萬歲貼得沒有居中,有點偏右。因爲貼了年畫,所以整個屋子就顯得明亮喜慶,有過年的氣氛。

    蒸饅頭炒菜,給寫有“趙氏門中三代先遠宗親之位”的靈牌擺貢品上香後,趙庭祿拿過放在炕上的雙響炮又燃着了小香頭向外走去。他的後面跟着兩個兒子。守志光着腦瓜,鼻尖不知在哪蹭了一點黑灰,守業興奮地揮着手,大呼小叫着。趙庭祿在門前十米的地方站定,把一個雙響炮交到守志的手裏後,他摳出紙藥捻,然後大拇指和食指輕微地捏住雙響炮的頂端,再將香頭向藥捻觸去。

    守志遠遠地跑開,站到了窗子下,守業稍湊近一點,看燃着的藥捻。

    “遠點”趙庭祿吆喝了一聲。

    他的聲音剛落,嗵的一響,雙響炮撞向地面然後飛竄到空中,緊接着又是一響:嘡

    放完了雙響炮後,中飯開始。所有的菜品裏都有肉,因爲過年。

    喫飯的時候,守業攥着筷子,問:“媽,我那小洋鞭呢”

    張淑芬指着櫃子說:“那個櫃角里,上邊是包袱,喫完自己找。”

    叮咚的二踢腳的響聲此起彼伏,舊的年就結束於今天,新年在幾個小時後開啓。

    守業和守志在喫完飯後就出去了,找他們的哥哥玩耍,直到天黑纔回來。他們說是要守夜,但不到十點就都歪倒在炕上。十一點多,他們被張淑芬叫醒吃了年夜餃子後,又一頭睡去。

    初二早飯後,守業饒有興致地看洋黃曆,手指一個個地彎曲。過了一會兒說:

    “媽,還有十二天就過正月十五了。”

    張淑芬頭也不擡的訓他道:“剛過完年午黑,咋又尋思正月十五呢你是不是惦記那些花哦”

    守業沒吭聲,那就是默認。過年那天,守業放得不知道節制,若不是張淑芬將還沒燃放的花炮收繳上來,這些花炮恐怕連渣皮兒都剩不下了。

    張淑芬笑道:“你快長吧,等長大了自己能掙錢時,你買了一馬車炮仗,可勁的地造。”

    守業歪着頭,不解地對媽媽說:“我啥時能長得像週二民子那樣大呀”

    張淑芬回答說:“等洋黃曆扯完八本你就那麼大了。”

    守業低頭掰着手又擡頭,好一會兒才說:“那時我爺該死了。”

    這突然的一句嚇了張淑芬一跳,她指着守業的鼻子罵道:“大過年的,你說啥喪嗑兒不會說話,把嘴閉上,沒人把你當啞巴賣了”

    被張淑芬這一罵,守業眨巴着眼睛老實地坐在炕上,全神貫注地看對面牆上的年畫。他的目光直勾勾的,所以張淑芬扒拉他一下問道:“老兒子,你咋啦”

    守業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得到了被關注後的快樂。

    前面的大街上遠遠地傳來鑼鼓之聲,守業頓時來了精神,大喊道:“來秧歌了,大哥,肯定在西頭四隊那,快走。”

    說完,他抓過炕上的棉帽子就向外跑,並不等守志。他的坦克兵帽歪斜地扣着,一隻帽耳朵挽起,隨着跑動上下扇忽。

    有風,雖然不大,卻感到有一絲冷意。初二上午九點多鐘,已不像初一那樣鞭炮不絕於耳,但年的喜慶依然濃厚。紅豔的對聯把一個一個春天的夢想送入各家各戶中,大紅燈籠將冬天的長風挑在半空之上。

    守業跑了一陣後,手捂着胸口,誇張地喊道:“哎呀媽呀,累死我了。”

    他慢下腳步並回頭招呼道“快走啊,慢啦慢啦的,喫屎都趕不上熱乎的再一會兒就放掛鞭了。”

    守志看着這個弟弟笑了笑說:“就是晚了,跑再快也趕不上。”

    大街上已有聞聲出來的大人小孩,急急地向西而去。

    從街道上就能看見四隊的高高的土圍牆,好像也能看見牆角掛着的召喚社員上工的大鐘。

    那邊嗩吶已吹響,滴滴答答然後是鞭炮的炸響。守業突然間放慢了腳步,失望地說:

    “完了,到那都放完了,搶不着了,都怨你,磨磨蹭蹭的。”

    守志不服氣,反問道:“怎麼怨我呢我又沒拿繩拴着你。”

    守業沒有充分的理由責怨哥哥,就漫不經心地往前走。

    四隊的院子裏停放的四輛馬車上擺着馬鞍馬搭有還有套馬的繩索和套包,馬糞草料味夾雜着燃放鞭炮時硝煙的味道,瀰漫在空氣中。西廂房的米坊和倉庫緊鎖着,像是有幾天沒人進去過了。

    守志和守業看了了一會兒,一直看到編花結束秧歌在進三退一。不知道守業從哪聽來的這個名詞,他進三退一左腳磕着右腳胡亂地解說了一會兒後,自己跑去生產隊的隊部裏。隊部這裏聚集好多人,守業不認識幾個。他轉着圈地看牆上新貼的畫,嘴脣微微翕動,那幅與楊開慧的年畫好像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爬上大通炕,湊近畫前大聲說:

    “這把傘,我家也有。”

    站在地上的一個老頭笑着說:“你家有這孩子挺好玩兒。”

    守業回頭看了一眼,像是說錯話似的,捂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看了一會兒,守業騰從炕上蹦下。在落地的那一瞬間,他失去了重心,但沒有跌倒,他的手抓住了一個社員的後衣襟。那個人回頭看了他一眼道:

    “喲,二掌包的,看車來了”

    守業仰頭說:“我認識你,你是大老闆子。”

    那個人呵呵笑道:“對呀,我是大老闆子,你是二掌包的,咱倆正搭。哎呀,你看這是啥”

    他說完把牆上的大鞭子取下,交到守業手裏,守業勉力舉着大鞭子晃了一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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