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母以過來人的口吻，拉着女兒的手，前後左右的打量她一圈，又是疼惜，又是責備的道：“你說你啊，多大的人了，還讀了那麼多的書，怎麼就這麼不懂事呢？自己懷上都不知道？你多久沒來好事了？”
蘇桐怔怔的道：“好像遲到了一些日子，我以爲是工作壓力太大。以前也有過這樣的，遲了半個月纔來。”
“傻閨女，是楊飛的？”
“不是他的，還能是誰的？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我只和他一個人好。”
“那他知道了嗎？”
“我都不知道，他怎麼知道？”蘇桐哭笑不得，心裏說不出是緊張還是甜蜜，抑或是百味雜陳。
她撫着自己的肚子，坐在椅子上，愣愣的看着窗外的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蘇母着急的道：“你不能不知道啊！他怎麼想的？”
蘇桐道：“媽，你說什麼呢？”
蘇母道：“我問你，楊飛會不會娶你啊？什麼時候結婚？你們在一起，有沒有討論過這些事？”
蘇桐咬着嘴脣，搖了搖頭：“媽，你彆着急啊，這是我的事，我會解決好的。”
蘇母苦笑道：“你倒是一點不着急！你一個黃花大閨女，連親都沒訂呢，你挺着個大肚子了，你說村裏人怎麼看待你？”
“他們愛怎麼看就怎麼看！”蘇桐的心情，莫名的煩躁起來，“這是我的事！跟他們有什麼相關？”
“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蘇母道，“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呢？你可以躲在外面不回家，那我們在家裏的，還要不要臉了？你弟弟以後還要在村裏生活，他還要不要臉了？”
蘇桐生氣的道：“媽，你到底是要臉，還是要我？”
蘇母被懟得毫無脾氣了，語氣一緩，說道：“那你也得跟楊飛討個準信，他要不要這個孩子！他要是要，你們就定個日子結婚，他要是不要，你就找個醫院打了。”
母親說的話，每一個字，都有如重錘，打在蘇桐的心坎上。
歡愉是兩個人的美好，但美好過後，她卻要一個人面對艱難的選擇和痛苦的未來。
“桐妹子，你倒是說話啊！”蘇母道，“楊飛就在村裏，你現在就去問問他。”
“媽，我還沒有想好。”蘇桐倔強的坐着沒有動。
“什麼叫沒有想好？”
“就是，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和楊飛結婚。”
“你！你成心想氣死我啊？你不跟他結婚？那和他在一起幹嘛？”
“在一起就得結婚嗎？什麼年代了？媽，你真的不要說了，你讓我一個人好好想想。”
“我這是心痛你！”
“媽，你真的覺得，我和楊飛結婚了，就能幸福一輩子嗎？”
“這？”蘇母的閱歷有限，她只知道，男女兩個人好上了，就要結婚，一結婚就是一輩子，從來沒有想過幸不幸福的事。
幸福重要嗎？
幸不幸福，還不是一輩子？
可惜，這是老一輩人的想法。
蘇桐想的卻遠比媽媽想得多、也想得深遠。
“你是嫌楊飛太有錢了？怕他花心？”蘇母能想到的，也只有這個理由了。
蘇桐道：“不只是這一點，我發現，我和他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了，他讀了大學，還去外國留了學，他的思想、他的知識、他的學問、他對這世界的看法、他對情感、事物的意見，都和我有了很大的不同。”
蘇桐：“……”
蘇母語重心長的道：“你考慮這些，都是些沒用的。最重要的就是，他願意娶你嗎？他願意，你願意，就行了。先把婚結了再說。”
“媽，我不想委屈自己，更不想委屈楊飛。”蘇桐雙手捧着臉，趴在桌面上，情不自禁的就傷感起來，“如果是因爲我懷了他的孩子，他不得不娶我，那我將來不會幸福，他也不會幸福，我們的孩子更不會有幸福。”
“你喜歡他嗎？”
“我愛他，比愛自己還要多。所以，我纔不想他因爲我懷孕而受委屈！他也愛我，但愛和婚姻是兩碼事。”
“這有區別嗎？”
“只是愛的話，我不用面對他的家人，不用面對一切的家庭衝突，想愛就愛了，不想愛就分了，沒有任何牽掛。可是婚姻不同。”
“哎，你們年輕人，怎麼這麼多事！”蘇母苦瓜着臉道，“我只問你，這孩子怎麼辦？這孩子不無辜嗎？你們痛快了，就不想想孩子了？”
蘇桐把對自己的傷感，轉移到了肚子裏的孩子身上。
是啊，誰又想過這個尚未出世的孩子？
在你們還沒有做好準備的時候，爲什麼要將他或她製造出來？她或他，又將如何面對這暴風驟雨般的人世間？
“你去找楊飛談談吧！這是他的孩子，要不要，結不結婚，你討一個準信。你不能讓他矇在鼓裏不知情。”蘇母愁眉苦臉的道，“最好就是結婚，把孩子生下來，這對你們三個，都是最好的結果。我和你爸，是沒有意見的，楊飛是個好孩子，把你交給他，我們都能放心。你要是怕他有錢在外面花心，那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了，只要他心裏有你，他還回你們的家……”
“媽！”蘇桐打斷了母親的嘮叨，“你說什麼呢？哎呀，我不跟你說了，我去找楊飛說！行了吧？”
“對對對，這事怎麼着，也得楊飛做主。萬一、萬一他不結婚，那怎麼辦？那你就把孩子打了吧！不結婚，你絕對不能生下這孩子，那會害了你一生啊！”
“媽，我知道了。楊飛要是不娶我，我就把孩子打了。”
“嗯，就這樣說定了啊。你一定要好好跟他講，楊飛是個懂事的人，他不會不要你和孩子的。”
蘇桐幽幽的嘆了一聲，她和楊飛之間的事情，媽媽哪裏知道啊！
這時，小雯和小燕子送完飯回來了，蘇母和蘇桐也就不再談這個事。
“蘇總，剛纔我碰到老闆了。”小雯笑道，“他就在工廠那邊，還和伯父聊天呢！他知道你回來了，說等下就來看你。”
蘇桐一怔，說道：“我去找他。”
小雯笑道：“那我備車。”
“不用了，我自己去。你們休息吧！”
“好吧，蘇總。”
蘇桐出了門，坐上車，手摸在車鑰匙上，出了半天神，才發動車子。
開在熟悉的鄉村路上，蘇桐卻有一種感覺，彷彿開進了一條未知的、前途未測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