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裏傳來蘇桐打呵欠的聲音。
“楊飛，晚上十一點了啊，你還沒睡呢？”
“我剛回來。”
“又在外面應酬啊？少喝點酒，隔着千萬裏的無線電波，我都能聞到你的酒味。”
“……”
“是不是有什麼事啊？”
楊飛嗯了一聲：“有個很棘手的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麼事？你說啊。”
“不知道怎麼啓齒。”
“嗯？還有這種事？你臉皮不是厚得很嗎？嘻嘻！”
“呵呵！”楊飛笑了一聲，便笑不出來了，說道，“對不起，師姐，我把一件事情給辦砸了，現在不知道怎麼圓了。”
“什麼事辦砸了？不管是什麼事，反正你有的是錢，能用錢解決的事，就不是事。你、你沒殺人吧？”
“那怎麼可能！我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嘻嘻，遵紀守法？好公民？我聽了怎麼覺得好笑呢！我沒別的意思啊，我這是誇你呢！”
楊飛再次無語。
“到底說不說啊？不說我要接着睡了。明天我還得到鎮上開個會。”
“咳！”楊飛努力的組織好語言，“是這樣的……”
他儘量把事情說得詳細一點，好讓蘇桐瞭解到當時情況的窘迫，理解他當時的無奈。
蘇桐聽得很仔細，中間沒有插嘴。
楊飛說完了，問道：“你睡着了？”
良久，才傳來蘇桐的一聲輕嘆：“你覺得，這種情況下，我能睡得着嗎？”
楊飛道：“師姐，我現在告訴你，只是想向你坦誠，怕你到時候從別的渠道得知，會對我產生誤會。你放心好了，這個事情，我會解決好的。”
“楊飛。”蘇桐的聲音，在黑夜裏聽來，是如此的冷靜和乾淨。
“嗯？”楊飛微微一愕，因爲她從來不曾用這種語氣和他講過話。
“你不用管我，你和她在一起吧！”
“什麼意思？”
“楊飛，我說認真的。我早就感受到，你累了，你倦了。只要你過得幸福，我可以放你飛翔。”
“……”
“你不要以爲，我是在說氣話。我倆之間，本就不應該有太多交集的。我只是一個農村婦女，只有中專學歷。你卻是哈佛大學的研究生，你是真正的城裏人，你還是首富！在你面前，我什麼都不是。”
“師姐？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可從來沒這麼想過！我要是這麼想過，就讓我天誅地滅！”
“這不是我說的，而是我聽來的！自從和你在一起，我就不再是我。我成了楊夫人，我成了你的附屬品。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爲你而存在。就連一個村裏的人，他們居然都忘記了我的姓名，只知道我是你的老婆！”
“這不是很好嗎？說明你嫁得好。”
“對！我嫁得好！只是我已經不再擁有自我了！我之所以離開公司，我之所以去競選村支書，就是因爲我不想活在你的陰影裏，我想有自己的世界。然而我錯了，我擺脫不了你的影子，或者說，我永遠都只能做爲你的影子而存在。”
“你是不是讀新詩讀多了？被那些所謂的新時代的觀念洗腦了？”
“你別這麼說我。你身邊的人，或許個個都讀新詩，唯獨我是不讀的。”
“我懂，因爲我是女人，因爲我不如你，所以該犧牲的人是我。”
楊飛皺了下眉頭，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她的心聲！
蘇桐道：“對不起，楊飛。不只是你累了，我也累了。”
“累了就休息會。你連着生了三個孩子了，還要一邊養育她們，還要一邊工作，你當然累了！”
“不，帶給我累這種感覺的，並不是我選擇的工作，也不是我生育的孩子。我累的是我的心。”
“你別有太多的心理負擔，生男生女，我覺得都可以的。”
“不只是這方面。你知道，我這一生，最大的驕傲，就是嫁給了你。我明明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我捨不得你，所以我還是不顧自己內心的想法，選擇嫁給了你。”
楊飛道：“能娶到你，也是我的驕傲。”
蘇桐道：“我想維持這份驕傲。可是我失敗了。我生不出男孩，這只是一個方面，另一方面，每次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都會覺得很痛苦。你身邊那麼多的女人，一個個都那麼優秀，你隨便從她們中選一個，也比我好上一萬倍。她們能幫你生兒子，能在事業上幫到你。”
“你說什麼呢？越說越離譜了！”楊飛生氣了。
“楊飛，你聽我說完。當初要不是我橫插一腳，也許你和陳小姐就在一起了。你看她，生了個多麼白白胖胖的小子啊！她的才華、她的家世，比我好一千倍。”
“……”
“錯過了陳小姐，你也不必懊喪。你還有李小姐呢！李小姐的才華不輸陳小姐，而她的家世，比陳小姐更顯赫！”
“難道人和人之間，就講家世？就講才華嗎？”
“是的。我就是這麼認爲的。這個社會也是這麼認爲的！像我這樣的女人，不都是嫁普通的男人嗎？像你這麼優秀的男人，就應該找李小姐這樣的女人！你們纔是最匹配的！”
“你這是在生氣吧？我說過了，這件事情，我會解決好的！等我解決好這邊的事，我們就復婚。”
“不，楊飛，我不會和你復婚的。”
“什麼？”
“楊飛，你不要生我的氣。我之前那麼說，只是想騙你和我離婚。”
“啊？”楊飛一臉的震驚，“你騙我離婚？”
“對！所以，這不是假離婚，而是真的離了婚。”
“你爲什麼這麼做？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因爲我需要自由。因爲我需要自我！”
楊飛從來沒有這麼激動過：“自由？自我？你太自私！你想過我的感受沒有？你想過三個孩子的感受沒有？”
“世界上那麼多的離婚家庭，不照樣過得好好的嗎？你能找到更好的，需要我爲你擔心嗎？至於三個孩子，我帶着就是了，反正也不需要你管。”
楊飛不怒反笑：“我覺得你是不是瘋了？蘇桐！”
“對，我就是瘋了！所以你不要我就是對的！楊飛，我求求你了，你就成全我吧！和你在一起，我真的、真的太累了！”
蘇桐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手機剛掛斷，就又響了起來。
她不想接，轉身撲在被子上，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