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也是有些意外。
他滿臉迷惑的看着眼前這瘸腿漢子道：“你認識我？”
聽聞他承認，那瘸腿漢子二話不說，直接就跪在地上了。
“原涼州軍第九營，第四陣千夫長吳有勾，叩見秦王殿下！”
看他這模樣，再聽他這番號，李承乾的雙眉不由緊緊鎖在了一起：“涼州軍的？而且還是第九營第四陣的？”
這個番號，便是曾經李承乾帶着在東北殺了一圈的隊伍。
可以說，這隊伍當中絕大多數，都是沙場上的百戰老卒。
都曾爲大唐的輝煌流過汗，流過血。
可如今，看這傢伙帶着一羣山匪的模樣。
李承乾的心頭就不由的開始漸漸變冷。
不用看別的，只看李承乾這表情，吳有勾就心虛的不行。
“殿下海涵，殿下海涵。”
吳有勾滿臉惶恐道：“我等有眼無珠，竟不知是殿下駕臨，多有得罪，望殿下恕罪。”
低頭看了他一眼，李承乾有些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行了，先起來吧。”
聽聞這話，那吳有勾放才從地上站起來。
他的心虛，都已經寫在臉上了。
畢竟，涼州卒這三個字，在很多人看來，那就是榮耀的象徵。
可離開了涼州軍團後，就變成了這般模樣，那說白了就是自甘墮落。
因此，這吳有勾難免有些自卑，尤其是在李承乾這位被涼州卒視爲戰神的人面前，就更是如此了。
吳有勾滿面尷尬的看向李承乾，卻也不敢率先開口。
而見他那模樣，李承乾直微微昂首道：“乾點什麼營生不好，非得來幹這打家劫舍喪盡天良的買賣？說真的，你真是對不起你這出身。”
“這……”
吳有勾不由苦笑，直道：“若是有其他的營生能餬口，能喫飽飯，小的也不想幹這個呀。”
“怎麼着？”
“這年頭，還有餓死的？”
李承乾挑眉道：“大唐全國各地都在分地分牛羊，你可別告訴我，你家沒有田地。”
大唐這些年因爲有李承乾的存在，所以對於百姓，尤其是對於家中有從戎軍人的百姓是十分優待的。
不僅分田分地，每年在大唐建國紀念日那一天，還會有錢糧送到他們手上。
可就是出身於這樣家庭的人，竟然跟自己說沒別的營生。
這是欺負他常年久居長安，不知道外面的事兒呢？
可吳有勾卻笑得更加苦澀了：“殿下，不瞞您說，咱們這些人確實都是有田有地的。”
聽聞這話，李承乾直接怒了。
他指着吳有勾道：“既然有田有地，爲何還要出來幹這喪盡天良的營生？”
“是，我承認，你是大唐有功之臣，你爲大唐流過血。”
“但這，就能成爲你胡作非爲的理由了嗎？”
李承乾那是越說越急，到最後那直接是指着吳有勾的臉罵了。
而那吳有勾卻也沒有反駁一句，他只站在那，任由李承乾對他各種責罵。
這時候，旁邊那少年看不下去了。
他直接擋在了吳有勾的近前，隨後將李承乾的手拍開，急道：“不許你這麼罵吳叔叔！”
“小五，不得無禮！”
吳有勾趕忙開口呵斥。
隨後，他直接看向李承乾道：“殿下，小五年紀還小，您可千萬別跟他一般見識呀。”
下一刻，他還不忘回頭朝着李承乾嘲諷了一句：“什麼狗屁的殿下，我呸，就是個狗屁不懂的東西，還不如我呢。”
“小五！”
吳有勾一把將那少年給拉到身邊，隨後擡手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臉上。
“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在殿下面前胡言亂語？”
吳有勾直接面朝李承乾雙膝跪地道：“殿下，小五年少，不懂規矩，殿下海涵。”
“行了，我已經不想聽這廢話了。”
“而且我也沒那個心思，去跟他一般計較。”
李承乾看了眼那少年，隨即又看向吳有勾道：“不過聽他這意思，你帶着這些人來做山匪，難不成還有難言之隱不成？”
“這……”
吳有勾有些遲疑。
“有話就說。”
李承乾有些不耐煩了。
“既然殿下想聽，那我就說說。”
“殿下說的沒錯，全國都分了田地，我們也不例外。”
“只是，殿下有所不知。”
“咱們這隴右道的田地跟別的地方可不一樣啊。”
“且不說他們了，只說說我自己。”
吳有勾指着自己道：“我家裏分了十畝田地，可那十畝田地當中卻有八畝地都是不能耕種的。”
“另外那兩畝能耕種的，每年的收成能夠一人一年不被餓死就算好的了，更別說什麼存糧餘錢了。”
“我不想瞞着您，也不想對您說假話。”
“說真的殿下，小的也算跟您跟的久的了，您帶着我去過吐谷渾，去過東北，還帶着小的看過長安城。”
“我又怎能不知道，當軍人的這輩子最大的目標是保家衛國，保護百姓，最大的榮耀是爲國而戰，爲國而死呢？”
吳有勾輕嘆道：“小的現在真的是走投無路了，要不然誰願意來幹這喪盡天良的買賣呀。”
聽聞這話，李承乾愣住了。
的確，大唐是分了田地不假。
他好像一直都忽略了一個問題。
只天真的以爲，百姓有了田地，就會有生存的本錢了。
但他卻從未想過，每個地方的田地都是不一樣。
有些地方產糧多，有些地方甚至壓根就沒法產糧。
那樣的話，老百姓還是在捱餓，生活還是沒有得到哪怕一丁點的改善。
李承乾放眼望去，眼前這些人無一不是瘦骨嶙峋。
看到此處，他忽而沉了口氣，擡手拍了拍吳有勾的肩膀道：“你打劫也不找個好點的地方，這地方能打劫麼？每天能有幾個人過來？”
“村裏人要跟着你混，怕是都得餓死了。”
“你去叫人，讓他們帶好鍋碗瓢盆，一會咱找個風清水秀的地方，我請你們喫頓好的。”
忽而聽見李承乾的話鋒變了。
吳有勾滿臉意外，他直看着李承乾，滿臉的迷惑。
“怎麼？你是怕我和誰打成了某種協定，想把你們騙出來一鍋端了？”
李承乾搖頭笑了：“說真的，我還真沒那個時間搞你們，我只想從你口中聽聽這隴右道究竟是什麼樣……”
“行了，我也懶得跟你說這些廢話了。”
李承乾對上了吳有勾的目光道：“我只問你一句，你敢不敢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