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沒有像侯君集想象的那樣被嚇哭。
更沒有嚇得躲在某個大人的身後。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圍欄前，靜靜地望着那些將士搬運傷員，處理屍體。
月光撒下，灑在李承乾那小小的身軀上。
侯君集眼中的李承乾，形象也忽然起了變化。
忽而是李承乾那小孩的形象，忽而又變成了李世民那樣英武的形象。
漸漸地，連侯君集自己都分不清站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誰了。
侯君集撓了撓頭，心中暗道：“不愧是父子，真的太像了。”
想到此處，侯君集微微一笑，轉身去指揮下面士卒繼續清繳那些水賊餘孽了。
李承乾可不知道侯君集差點把自己當成了李世民。
他現在只是在想，在這樣一個時代當中，人命是真的不值錢。
在這樣一個不算戰爭的戰爭當中，乾字營便陣亡兩人，受傷二十餘人，水賊死傷近五十人。
五十多條人命，就在這頃刻之間就沒了。
快到讓人來不及反應，甚至都沒人知道他們的名字。
或許，再過幾年，除了他們的親人，沒人知道他們來過這個世上吧
李承乾忽然有些迷茫了。
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究竟爲了什麼呢
難道只是爲了喫喝玩樂嗎
“救命”
就在這時，一聲短促的呼救聲打斷了李承乾的思路。
李承乾忙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只看見那裏有個小小的身影正在水面上一上一下。
有人溺水。
“有人溺水了”
李承乾喊了一聲。
周遭幾名乾字營士卒連忙過來詢問。
“殿下，怎麼了”
“有人溺水。”
李承乾指了指那個人影的方向道：“會游泳的趕緊過去救人。”
別說他們會游泳，就算他們不會游泳，此時李承乾一句話，他們也得下水救人。
幾個乾字營士卒速度也快，直接跳入水中，朝着那人影游去。
時間不長，那人就被幾個士卒給拉上了甲板。
李承乾忙上去一看，那竟然是個女人。
仔細辨認，這女人他竟然還真認識。
“紫桃姐”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盧婉潔的貼身丫鬟，紫桃。
當初李承乾幫李崇義追求盧婉潔的時候，還是他跑過去把紫桃給騙走的呢。
紫桃擡頭看向李承乾，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殿下，大殿下”
“是我。”
“你怎麼在這”
李承乾滿腦袋莫名其妙。
她不是應該在長安城纔對嘛，怎麼跑到南方來了
“殿下您先別問了，快就小姐，小姐還在水裏呢。”
“小姐”
“婉潔姐姐也來了”
“剛剛我們還在一起，可是我從浮板上掉下來了，她也不知道飄到什麼地方去了。”
紫桃都急哭了，一個勁的給李承乾磕頭：“殿下，您快讓人去救她呀”
李承乾急忙將她扶住，而後道：“你們幾個，快划着小舟去江裏尋人。”
正當幾人要走時，李承乾連忙叮囑道：“如若尋到千萬不要大喊大叫，先救回來。”
幾個人互相對視後，點了點頭，這就從大船上搬出小舟丟進江裏，然後提着燈籠沿着江面開始尋找盧婉潔的身影。
“她應該還沒飄遠，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她的，況且這片的水賊已經被我們消滅了，江面上不會有危險了。”
紫桃看了李承乾一眼，雖然內心稍安，但依舊止不住的抽泣着。
江中。
盧婉潔死死地抓着身下浮板。
她本來是跟着祖母到蘇州省親，結果卻遇上了水賊。
她本可以跟着祖母一起乘坐小舟逃走，結果卻被一個發了瘋的丫鬟拉下小舟，險些淹死。
如若不是紫桃救她，她早就淹死了。
可紫桃爲了讓她上木板，自己掉下水了。
她本想去救紫桃，可因爲不通水性，越是掙扎，木板就飄得越遠。
因爲江面太黑的緣故，她沒看見紫桃被李承乾的人救走。
她只覺得，自己害死了同樣不識水性的紫桃。
看着漆黑的江面，她的臉上寫滿驚慌。
知道水裏有水賊，她也不敢大聲呼救，只瞪着驚恐的雙眸望着黑暗處。
她的心裏，緊張的厲害，根本不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麼。
但就在這個時候，她忽然聽見黑暗處傳來了划水的聲音。
“他奶奶的，這些當兵的是從哪冒出來的，難不成是天兵天將不成”
“就是，如若不是他們突然殺出來，咱們也不至於損失的這麼兄弟。”
“你們倆就少說兩句吧，咱們能逃出來就是命大了，現在趁着天黑咱們趕緊跑，要是被那些當兵的撞見，咱們都得死。”
水賊
盧婉潔的腦海裏頓時冒出了這兩個字。
水賊怎麼會在這裏
而且聽這個意思，他們碰上當兵的了，而且還損失不小。
這是怎麼回事兒
不等想明白，昏暗的夜色中，盧婉潔隱約看見在自己身前不遠處有幾個影子正在晃動。
他們沒有打燈籠，完全是藉着夜色前行。
盧婉潔屏住呼吸，只期望他們不要發現自己。
可惜，天空不作美，剛剛躲進雲中的月亮忽然出現。
盧婉潔被嚇了一跳，那幾個乘坐小舟逃跑的水賊也被嚇了一跳。
水賊怕被追上，故而回頭查看。
結果這一查看不要緊，正看見自己身後不遠處漂浮着一塊木板。
而在這木板上正坐着一個身段婀娜的小姑娘。
“大哥，你看”
回頭那個水賊急忙提醒。
前面的水賊也趕忙回頭，正看見盧婉潔滿臉慌亂的望着他們這邊。
“孃的，老天對我們不薄啊，還給我們送來一個小娘子。”
“趕緊抓住她，如若是個大戶人家的姑娘，咱們幾個就賺大發了。”
“就算不是大戶人家的，咱們哥幾個也能好好快活快活。”
聽聞這話，盧婉潔的臉色慘白。
在木板上就急忙轉身，用手當船槳快速滑動水面。
可她那點力氣，哪裏能撐的動這麼大的一個木板呢。
眼看着兩方相距越來越近。
“小娘子，別跑了，你跑不了的。”
其中一個水賊看要得手，臉上掛着極其猥瑣的蕩笑。
此時此刻，盧婉潔淚眼婆娑。
看了眼對方，又看了眼江面
死，也比被他們侮辱強。
盧婉潔雙臂用力，一咬牙就鑽進了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