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十來年,近鄉情怯,李衛明還真有點扭捏,一點都不像是在戰場上跟着小白起殺人如麻的老兵。

    倒是張博山對於廬江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之所以組織上派張博山陪李衛明回鄉探親,是因爲張博山其實也是廬江人。

    只不過他一句廬江話都不會說了,對家鄉也沒有多少印象。

    張博山是德武二年抵達鳳都的第一批移民。

    當時他還是一個四歲的娃娃,跟着父親到的鳳都。

    而如今,張博山已經是一名十六歲的二年兵,還在戰場上打死過好幾個印度阿三呢!

    只是可惜,到現在爲止,一個真英國佬都沒打死,張博山一直非常遺憾。

    “博山,咱們得走過去了。”

    李衛明問了一圈,從縣城去李家莊沒有馬車,短時間也租不到,至於說汽車,那是想都不要想。

    從州府到縣城通上鍋駝機汽車,這都是一件勉爲其難的事情,更不要說從縣城到鎮上或者莊子裏了。

    李衛明估計起碼要等到戰爭結束,部隊裏面機械化裝備大規模退役之後,神州這邊才能做到縣以下通汽車。

    現在嘛,大部分鄉親還是得靠一雙鐵腳板,走幾十裏地去鎮上縣裏趕集。

    “連長,您身體沒問題吧?”

    “放心吧,才五十多里路,不礙事。”

    “那成,咱們走慢點,行李全都交給我!”

    李衛明的父母雖然不在了,但在老家還有幾個照顧自己長大的叔叔。

    許多年不曾回來,也不知還在不在了。

    這一次李衛明帶了不少東西回來。

    前線雖然不像是鳳都那樣啥都有,但部隊裏物資還是非常充裕的,還有專門面對探親戰士的專營商店,東西要比外面要便宜不少。

    李衛明的行李大包小包起碼有七八十斤,他將大約五十斤的東西交給張博山,自己堅持背了二三十斤的,鼓鼓囊囊的小豬佩奇書包。

    不僅僅是紅脖子和德國佬,大明百姓也很喜歡這個。

    又有誰能拒絕小豬佩奇呢?

    “你看,你李哥身子骨還硬着呢,想當年我可是第三師比武標兵,莫帥那時候還只是莫師長,親自給我發的大紅花……咦?二叔?真是二叔!”

    李衛明給小夥子吹着自己當年的光輝事蹟,沒曾想,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視野裏。

    只見一個面盤黝黑,鬚髮花白的老漢坐在一輛大馬拖着的大車上,嘴裏叼着一根雪茄煙,正優哉遊哉地出城而去。

    一聽有人叫他,忙“籲”地停下了牲口。

    定睛一看,他難以置信地喊道:“狗剩,你是李狗剩?!!你小子還活着?!”

    “噗嗤——”

    一旁的小張表情管理失敗,忍不住笑出了聲。

    李衛明老臉一黑,在張博山腦袋上錘了一下。

    沒辦法,投入大明懷抱前,除非在僞清那會兒就是秀才家的娃,誰還沒個賤名了。

    其實張博山也有。

    不過他到鳳都的時候才四歲,他老爹用塑料袋帶了一斤散裝啤酒,找夏祭酒給重新起的名。

    到現在,已經沒人記得張博山原本的名字了。

    但李衛明可不一樣,同年從淮軍出來的老夥計開口就李狗剩李狗剩的叫。

    後來當上連長,多少算個幹部,這才叫的人少了。

    不過如今回了老家,自然還是那個李狗剩。

    叫上張博山,李衛明一路小跑到了二叔跟前。

    “真是狗剩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二叔看着李衛明身上體面的呢子衣裳,一時之間還有點不敢認自己的侄子了。

    “當年李老肥抓娃子,是二叔沒給你看好,叫你給那些殺千刀的丘八捉了去,我對不起大哥大嫂啊!”?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二叔,我們回頭聊,你看,咱把路堵上了。”

    “對對對,咱得抓緊回莊子,狗剩,狗剩他朋友,快上車!”

    ·

    李衛明和張博山將行禮放到車上,自己也翻身坐在了車沿上。

    張博山憋了老九了,最終還是忍不住小聲嘀咕道:“連長,這車上拉的是啥,我咋聞着像是……像是那位會兒先鋒團洗澡的味兒……”

    先鋒團就是當初在緬甸被班加羅爾師團用糞池伏擊的那支部隊。

    大勝而歸之後,一連洗了三天澡,依有餘香。

    畢竟香水的重要成分吲哚,本身就是糞便臭味的來源嘛。

    濃了就是屎味兒,稀了就是女孩子香噴噴的味道。

    ·

    “這是拉糞的車?”

    李衛明也有些不確定,朝二叔問道。

    李二叔五十多了,有些耳背,李衛明重複了一邊,他才笑着答道:

    “可不是嘛!咱莊來縣城拉糞,從前哪次不是男女老少揹着揹簍挑着扁擔齊上陣的,如今多虧有了富貴爺,咱都用上馬車拉大糞啦!”

    俗話說,莊稼一枝花,全靠糞當家。

    在沒有化肥的年歲裏,糞肥就是農民們的心頭好。

    張博山想捂鼻子,又怕挨連長的鐵拳,一副進退維谷的模樣。

    李衛明笑着遞過來塊帕子,並轉頭對二叔道:“叔,我這朋友是城裏人,不太習慣這味道。”

    也就是這些年,大明回來了,富貴爺給城裏頭修了化糞池,要不然城裏頭更臭!

    李二叔心裏這麼想,但嘴上沒說。

    他不知道,張博山從小在鳳都長大,還真沒有經歷過這些。

    好在這半年入印作戰,張博山多少也已經對這些氣味有了抵抗力,他最終還是沒接帕子。

    太矯情不好。

    一路上,李衛明問起了莊子上的事,李二叔樂得合不攏嘴。

    “你看咱拉車的大馬,乖乖,比牛都大,好像叫什麼……什麼……”

    “夏爾馬。”

    “啊,對對對,就叫瞎兒馬,你說這瞎兒馬可真是好東西啊,一匹能拉三匹的貨,還能拉犁耕地,馬腿比牛腿收得窄,不壓糧食,每畝地能多種不少呢!”

    李二叔給地主家放了一輩子的牛,按理來說對老黃牛那是有感情的,可有一說一,富貴爺從那個法爛西繳來的瞎兒馬確實比牛好使!

    原本叫人家小甜甜,如今老黃牛卻成了牛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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