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枷鎖 >第 12 章
    “不合適哪裏不合適”他猛地欺身上前,擡手按上了她單薄的肩,呼吸急促,眸光帶赤:“阿苑,我究竟哪裏對你不住,你要這般對我絲毫不念過往情分,半絲餘地都不留”

    面對他的控訴,林苑不爲所動,只緘默少許,就啓了脣平聲道:“你這話有誤。男女之間的事,本就是你情我願的,談不上誰對不住誰。伯岐,當日你我交往時候,彼此間就已有共識,合則聚,不合則散。時至今日,既然要散,那就應散的徹徹底底,不該再留有餘地糾纏不休。”

    晉滁的胸膛劇烈起伏。

    似不敢相信這般絕情的話竟是打她口中說出,他犀利而陰戾的眸光密切反覆的在她面上每一寸逡巡,似乎要尋到她說謊的痕跡。

    林苑視若無睹。今日,她勢必是要當着他面,一次性將話說明白的。也是對他們之間的過往徹底做一了斷。

    “這並非是我一時意氣或其他,而是我深思熟慮後的決定。我覺得我們之間不合適,除了性格不合外,還有觀念上的不合,以及對未來的規劃不合。”

    他聽她平靜的說着,吐字清晰,條理分明,宛若陳述一個與她毫無相關的事件,冷酷絕情的令人髮指。

    “阿苑”他不可思議的盯着她那無甚表情的面龐,宛若從未認識過她般:“你從前待我,可是真心”

    林苑看向他:“從前待你,是真心。如今要散,亦是真心。”

    晉滁的黑眸陡然泛了猩紅。

    “原來阿苑已經徹徹底底的將我置於腦後” 他眉眼戾的駭人,咬牙怒笑:“妄我總是百般爲你尋苦衷,總覺得我的阿苑不至於這般狠心妄我遲遲給你留有餘地妄我爲你一退再退阿苑,你就這般待我”

    “你冷靜些。”

    “我沒得冷靜”晉滁猛一揮手,神情說不出的兇惡:“是沈文初罷因爲他,你纔會如此絕情待我,可對”

    聽出他話裏那幾欲迸發的惡意,林苑猛地擡眸盯向他。

    “你不提他我還記不起來問你。”她與他正面相對,帶着幾分難以置信道:“昨日他出事是出自你手筆罷我如何也沒料到,你竟做得出這等仗勢欺人之事”

    不等他發怒,她又道:“你可知,斷人前程如殺人父母,若他因爲此事,下場考試時候受了影響,那真是逼人家生不如死了。伯岐,任你有任何情緒,卻怎能牽連無辜你這模樣,可還是我當初認識的人嗎”

    晉滁的百般戾氣,卻在她的最後一句中,慢慢收斂了起來。

    他時常覺得,他與阿苑之間是命定的緣分。

    因爲當年他們二人的初見,便如那戲文中唱的戲曲,極爲陰差陽錯。

    猶記得當時,他將一當街調戲良家的無賴,揍進了珍寶閣,恰好遭遇了正在櫃檯前選釵子的阿苑。

    混亂中,她戴的帷帽不慎被人碰掉,可她卻不慌不忙彎腰拾起,還有心情吹了吹上面的灰。

    這讓他瞧在眼裏,可不就納罕極了。

    邊揍着人,邊忍不住分心的朝她方向連連瞅去。

    倒沒想到,她竟擡眸回視過來。

    四目相對,他心裏邊便起了異樣。

    後來他時常也想,當日阿苑能輕易接受他的示好,大概就是因初遇時,愛極了他那行俠仗義的模樣。

    憶起從前,晉滁細長的眉眼緩色寸許,只是口吻依舊不善:“他無辜若他不是膽大包天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我喫飽了撐的去尋他麻煩”

    林苑生生將旁的話忍住,只道:“放過他吧,我不會嫁他。”

    他眼尾一挑,卻仍有遲疑:“阿苑,你不會又是哄我的罷。”

    “不會。”林苑道:“但是,便是沒有他,我亦不會嫁你。”

    “伯岐,我們之間,真的散了。”

    晉滁面上的情緒一下子收盡。

    “爲什麼難道就因爲我那兩個通房,你就跟我鬧到現在鬧到這地步”

    除了這件事,他想不到還有哪處惹惱她的地方。畢竟此事之前,她對他傾心以待。

    可正因如此,他才覺得不可思議。這壓根算個什麼事,她如何就糾着不放了

    林苑稍一沉默後,便道:“晉世子,你將來總要納美妾的。”

    室內陷入短暫詭異的岑寂。

    晉滁細長的眸蘊藏着審視,盯視着她有些驚疑不定的問:“你是想讓我永不納二色”

    林苑面上沒什麼情緒,也沒有應答。

    可無聲的緘默卻能說明一切。

    晉滁猛吸口氣。他腦中第一念頭是荒誕,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斥着不可思議。

    “阿苑不覺得,不覺得未免對我也太過苛刻你可知,便是那升斗小民,若是哪年多打了幾鬥穀子,還尋思着哪日納個嬌妾。”

    林苑又如何不知是苛刻。

    手裏有些閒錢的平民百姓尚會考慮納個妾,或者興致來了去那花街柳巷尋歡作樂一番,更何況他這等權貴子弟,錢、權、勢,要什麼有什麼,憑什麼要他苦苦壓抑本性,僅守她一人。

    “晉世子,所以我說,我們之間不合適。”

    林苑伸手覆上他按壓在她肩上的手,在他怔忡之際,從他的桎梏下掙脫開來。

    “也望晉世子能相互理解。”她輕聲道:“以後你我就一別兩寬,前塵過往,一筆勾銷罷。”

    晉滁臉色大變。

    他伸手又要去抓她,卻被她先一步後退兩步,躲開了他伸來的手掌。

    “阿苑,你爲何這般執拗”他眉眼間皆是躁鬱。他難以理解,也不能理解:“難道五年還不足夠”

    五年,便是他之前約定的,婚後不納二色的期限。

    林苑自然知道,五年是他能給出的極限。

    可是,這絕非是她想要的。

    她的底線在哪裏,她很清楚。

    她不能容忍她將來的夫君,有任何出軌的行徑。

    並非沒有試着讓自己接受這個世道的婚姻觀。曾經,她真的有勸自己且退讓半步,試着去融入這個世道。

    然而,到底還是不成。

    只要一試想她將來的枕邊人,前一晚還與她軟語溫存,下一夜卻帶着她的氣息與旁的女子顛鸞倒鳳,她的腦袋就轟然欲炸。

    若是沒其他選擇,她便也只能認了,此生大概就渾渾噩噩的過吧,可是如今,她還有選擇的餘地。

    “天色不早了。”林苑往畫窗的方向看過一眼,委婉提醒道:“晌午過後,我父親便會帶着兩位哥哥回府了。”

    晉滁驀的沉眸看她。

    “阿苑休想甩開我。”他不願再聽她說這些他不愛聽的話,直接下了牀來,眉眼帶怒:“阿苑若是一意孤行,那我也什麼也顧不得了,索性今個就直接在府上等林侯爺回府,然後提前拜拜我那未來岳父大人”

    林苑看他:“你非要如此”

    她問的淡,可不知爲何,他卻聽得隱隱心驚。

    此刻的她披着輕薄的羅衫立在他面前,靜待他回話。可與那纖弱單薄身軀相反的,是她面上那不容置疑的堅定,好似疾風驟雨都無法撼動她心意半分。

    “非要如此”又慌又躁下,他眉眼愈戾:“便是負荊請罪也使得。若林侯爺執意不肯同意你我之事,那我就直接套了馬入宮,尋貴妃說情,求聖上賜婚,左右讓你再起不得其他心思”

    他口中貴妃是指儀貴妃,出自晉氏,論起來是他堂姑姑。

    林苑不甘示弱的與他對視。片刻後,最終是敗下陣來,身體輕晃了幾下。

    “算我怕你了還不成”她擡手揉了揉額頭,聲音低落下來,眉目間也落了疲色:“事情鬧開,又將我置於何地。”

    聽她稍許妥協之意,他不敢再逼,可眉眼依舊蘊藏着銳利,在她面上反覆打量。

    “我自也不願將事情鬧到這般地步。我是打算待年底我父王入京,屆時派官媒上門來提親,同時趁着我父王在京的這幾個月,將我們的事辦下。那事情自然是體面,隆重,皆大歡喜。”頓了瞬,他目光蘊含威脅:“所以,阿苑莫要逼我纔是。”

    林苑在拔步牀前的雕架上虛靠着,低垂着眉眼靜聽着。晉滁見她聽得進去,不似之前一副冷言冷語要與她散的模樣,就緩了聲又道。

    “我自問,的確是達不成阿苑口中的所謂要求。可想那京城那些世家子弟,任管哪家罷,還真不信有能讓阿苑滿意之人。阿苑若不信,就去打聽打聽,京城裏,哪家公子哥沒個通房小妾,還能許諾了此生唯你一人不成”

    林苑聞言難免就失神在那。

    晉滁上前來,擡手撫上她略顯冰涼的面龐,嗓音放柔道:“阿苑,你信我,我能給阿苑的,已勝其他人遠矣便是將來有旁人,也絕越不過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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