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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暨天琞shèng元年八月十七,紫荊城巍峨的城門前,吳先杞穿着暗色勁裝,牽着良駒,似在等人。身後跟着的,正是當初大老遠從北塞把他押回紫荊城的十個雲衛,他們此時亦是下了重甲,身着輕裝,靜候着。

    吳先杞沒等多久,便見得有一人從城門的陰影下走出,是一位身着黑色錦衣的貴公子,足踩銀絲穿線的黑色長靴,手搖靛藍色的星紋摺扇,扇柄上墜着一串成色上好的藍色玉翠,甫一曝露在陽光下便奪目地晃眼,一如其人。

    來人正是鳳宸這位九五之尊,他並沒有完全走到陽光下,胸口之上的身軀還躲在城門的陰影下乘涼,不過桃花眼中的笑意,卻是能看的分明。

    吳先杞低頭拱手一拜,才堆着笑意說道:“臣今日能得陛下相送,也是三生有幸了”

    誰知鳳宸卻不按常理出牌,摺扇一搖,萬分不給面子,連說:“不不不,我可不是來送你的。”

    吳先杞拉平的兩撇鬍子一僵,卻還是維持着笑,乾乾地問:“那是”吳先杞正說着,眼角不禁撇到一處,細瞧去才發現城門口還停着一輛異常結實的雙駕馬車,像是回答似的,那看着凶神惡煞的車伕與他對視了一眼,便趕着馬車噠噠噠地駛了過來。

    馬車平平穩穩地在二人身側停下,吳先杞忽地有種不祥的預感,便見着鳳宸衝他揚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而後刷地一收扇子,用扇骨在車窗邊敲了說:“朢舒,我便送你到這了,嗯,許老夫人那邊朕會幫你搞定的,放心的去吧”

    馬車先是一陣詭異的安靜,而後車簾微微蕩了蕩,傳出了一個吳先杞異常熟悉的聲音,“多,謝,陛,下”

    饒是語氣不太對勁,吳先杞也是一瞬間就聽出了車裏之人是哪位,一時接受無能,瞪着眼:“這這這”眼裏充分表達疑問:陛下您是認真的嗎

    “唰”摺扇搖起,鳳宸說:“嗯,朢舒與你同行”

    吳先杞一時說話有些不利索:“不是他”陛下餵我這還急着趕路呢,拖上這麼一個累贅,等我到了北塞,這戰事都塵埃落定了吧

    吳先杞不待說完,便見着鳳宸雙眼一眯,還是笑意盈盈,說:“許愛卿可是朕的肱骨之臣,此次北行身負重任,吳將軍定要護其周全啊”說着鳳宸還拿出一副長者語重心長的模樣,拍了拍吳先杞的肩膀。

    吳先杞真的就給拍跪了,扯着鳳宸的衣襬,聲淚俱下,還沒忘記壓着嗓門:“陛,下老臣歸心似箭訥”

    鳳宸身子一僵,臉上淡定的笑,心裏震驚地罵:臥槽一大把年紀這麼不要臉大家都看過來了喂注意影響啊

    鳳宸一便死命搶着自己的衣襬,一邊不走心地小聲安撫着:“吳將軍,皇城人多眼雜,朢舒暫不方便露面。”言下之意,走遠了之後你自己看着辦吧

    吳先杞瞬間意會,順勢鬆開衣角,覆手觸地抵額,感激涕零地拜別君上。

    趁此機會,鳳宸二話不說,搶救過自己皺巴巴的衣角,轉身就溜,內心苦澀:真是見了鬼了蘇繡身邊都是些什麼怪胎

    把一切盡收耳底的許朢舒:呵呵

    吳先杞是一刻也等不得,鳳宸剛走,轉頭就翻身上馬,喊了兩句“出發出發”就策馬跑遠了。

    不小心吃了一嘴灰的霸虎,氣憤地:“主子這人也忒無禮了”

    許朢舒淡笑:“走吧,吳將軍是去給咱們找千里馬去了。”

    “啊哦。”霸虎不甚理解自家主子的邏輯,也懶得深思,應了一聲便不緊不慢地朝着吳先杞離開的方向驅動了馬車。

    見許朢舒的馬車動了,靜默了許久的雲衛也隨之而動,四騎在前開路,六騎隨後保護。

    霸虎之前看他們站在吳先杞的身後,還以爲他們是那個不厚道的將軍的侍從,這便對着馬車前面的雲衛道:“兄弟,看來你們將軍還是挺靠譜的,知道擔心我家主子的安危,讓你們一路隨行。”

    “”

    雲衛並不都是軍士,只是他們幾個因着蘇修的原因,陰差陽錯入了吳先杞麾下而已。從本質上來說也算是暗衛,訓練環境使然,相當的寡言少語,如若沒有回答的必要,自然是閉嘴的。

    自覺被無視的霸虎:“駕”

    城門之上,鳳宸迎着獵獵的風,卻還搖着摺扇,那是一副風流倜儻的模樣。

    喜樂一路眯着眼小跑到鳳宸的身邊,望了望遠處的黑點,回身彎腰道:“陛下,已經處理好了。”

    “喜樂”

    喜樂的腰更彎了點:“奴在”

    鳳宸收了摺扇,看着眼下這個恭恭敬敬的小太監道:“那你呢”

    聞言,喜樂猛地跌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頭也敢不擡一下,忙道:“陛陛下奴對陛下忠心耿耿啊”

    “哦”鳳宸一邊用扇骨敲着自己的掌心,一邊繞到了喜樂身後,說:“可我怎麼聽說,前些日子”

    這方鳳宸話也沒說完,就見着喜樂伏着身體轉過來,以頭搶地,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忙不矢的地求饒:“陛下奴知罪奴知罪求陛下饒命”

    “倒是說說何罪”鳳宸顯得饒有興趣,卻嚇得喜樂更不敢妄言。

    “奴不該擅自收受賄賂”喜樂心中知曉,只是收些錢財,鳳宸應當不會怪罪,怕是他私下這番動作犯了忌諱。直白點說,後宮之人行賄受賄那是常態,你若成了清流反倒惹人注意,鳳宸並不會爲此大動干戈,應是怒了他作爲皇帝近侍,卻私下接觸了外臣,還想隱瞞。

    擅自聽着喜樂的話,鳳宸心裏不禁輕笑了起來,這喜樂也是個人精啊他冷着臉,寒着聲,繼續問道:“誰”

    喜樂還埋着頭,顫顫巍巍地說:“是四,四王爺門下客卿問奴,陛下是否真的去了相國寺。”說着,喜樂突然擡起了頭,着急地解釋道:“但是陛下,奴什麼都沒沒說,奴真的什麼都沒說”

    鳳宸突然就和氣了起來,嗪着一抹笑:“你當然什麼都沒說,不然今天你哪還有機會說這麼多話不過,你這樣可不行,交易不是這麼做的,收了人家的錢,自然要交些東西出去,你說是嗎”

    “是是是”喜樂幸饒一命,趕忙答應,回過神來卻是有些不太懂,小心翼翼地問:“陛下的意思是”

    鳳宸不再看着喜樂,而是轉身迎着風眺望遠處,說:“以後四王叔若有什麼想知道的,你告訴他便是,這樁生意,朕許給你了。”

    喜樂摸摸自己還安穩的腦袋,連忙爬起身來,湊到鳳宸邊上,問:“實話實說”

    恰此時,鳳宸緩緩將摺扇拉開,他摩挲着扇面上的繡紋,慢聲說:“做生意要講誠信的。”說完,他便又神情一轉,作紈絝公子模樣,笑意盈盈,搖着摺扇轉身闊步離去,一邊高聲交代道:“你先回去吧,我去喫一碗餛飩。”

    喜樂躬身:“諾”直至鳳宸的鞋跟消失在城牆上,喜樂才直起身來。而下一刻被越過城牆的風呼呼一吹,喜樂才發現內衫早已被汗水浸透,此時迎着風,更是冷得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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