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林深8歲,那時的她身高已經遠超同齡女孩兒,超級好動的小姑娘,每一天都精力充沛,一刻也靜不下來。

    爺爺的忘年交,一位特種兵出身的硬漢連長帶着她,整個夏天駕駛着卡丁車在邊境無人的原野上和羚羊羣追逐賽跑。

    從那時起,林深就愛上了賽車。

    “聽說……去年這項賽事的冠軍得主是你?”

    林深主動聊起方燦的輝煌歷史,試圖緩解一下從出發開始就整個人都緊繃繃的方燦。

    方燦深呼吸,“盤山賽道,百公里,37分28秒17,那一次是我最好的成績。”

    回憶起捧杯奪冠的經歷,方燦緊繃的臉上綻出了一絲笑容。

    “那是我人生的高光時刻,到現在我都忘不了,也讓我整個高三人氣都蓋過了礦工。”

    “看你們兩個關係不怎麼樣啊……”

    “那傢伙太賤,我看不上他。”

    方燦的回答很方燦。

    林深輕聲笑了,“他好像也是這麼說你的。”

    “我倆是死對頭,高中槓了三年。深姐,我必須跟你說實話,你得聽我的,千萬不要搭理那貨。那傢伙的私生活太爛,渣得不能再渣!已經跟我們同年級的陸姍姍訂了婚,還到處在外面拈花惹草。”

    說到這裏,方燦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拍腦袋大叫:“對了!陸姍姍可是你的堂妹啊!這件事你應該清楚!”

    林深目視前方,淡淡地搖了搖頭,“我缺席了十八年的豪門生活,前幾天才認祖歸宗,結果被附送了一個豪門一日遊,你說的事情我可不知道。那些笑話我的人說得沒錯,我就是山溝里長大的。”

    “什麼?”方燦眼睛瞪得老大,“我不信,山溝里長大得車技能有這麼好?”

    “碰巧感興趣,學過一段時間而已。”

    “深姐,你真的考上了雲都傳媒大學?”

    “有問題嗎?”

    “不是,如果那樣的話,你更要遠離礦工。”

    沒說幾句,話題又繞回到鄺思倫身上,“那貨也考上了雲都傳媒,他就是個海王,我有預感,今後他一定會騷擾你的。”

    鄺思倫看林深的眼神裏都帶着鉤子,這一點讓方燦感到極其不爽。

    鄺思倫嘴甜多金人又帥,還很會撩妹,方燦生怕……

    “行了,你以我會看上他啊?瞎擔心。”林深笑了。

    “我當然相信深姐你的眼光,礦工那貨給深姐你提鞋都不配。”

    方燦訕訕撓頭,撓完自己的頭,又撓二哈的狗頭。

    “……”

    邊聊邊開,方燦一顆心都在林深身上,不知不覺中放鬆了精神,感覺不到一路顛簸,甚至忘記了自己身處比賽當中。

    直到牧馬人車頭陡然揚起,整個人重心後仰,眼前呈現的不再是青山綠野,而是藍天白雲,巍峨高聳的懸崖,還有,半空中跟拍的直升飛機……

    方燦腦袋轟的一下大了——臥泥馬!老虎口到了!

    右手邊副駕駛位的一側是刀劈斧砍一般的懸崖峭壁,耳畔邊山風呼嘯。

    方燦脖子發僵,艱難地微微扭過頭向左邊瞟了一眼,越過林深看到的是萬丈深淵。

    方燦感到瞬間上頭,兩眼發花,倒吸了一口山風……

    兩行鼻血流了下來。

    “上頭就別看,身體右傾,扶手箱裏有抽紙。”

    林深冷靜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方燦快速打開扶手箱,抓過幾張抽紙,捲成紙卷,胡亂地塞進鼻孔裏。

    牧馬人在顛簸中向上爬,方燦耷拉着嘴角,摟緊了懷裏伸着舌頭,興奮呆萌渾然不知危險的98K。

    這一刻忽然覺得,像二哈一樣沒心沒肺……真好。

    70°陡坡。

    S形路段。

    緊貼懸崖的天然小路,幾乎跟牧馬人車身等寬。

    如果車輛打滑或是熄火顛簸,兩人一狗全都玩兒完!

    跟遊樂場坐過山車的感覺並不一樣,過山車有保護措施,而這裏沒有,唯一的安全帶只能保證落地成盒的時候讓自己跟座椅捆綁得緊一些。

    方燦心跳如雷。

    林深目光冷靜,專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受外界干擾。

    方燦很想知道深姐的大心臟究竟是怎麼煉成的,這個時候還能保持全神貫注,過人的冷靜。

    飆車跟這種懸在高空中搖搖欲墜的感覺完全不同,方燦勉力剋制着狂跳的一顆心。

    直升機上負責錄像傳輸實時畫面的大哥看不清方燦的表情,衝方燦揮了揮手。

    大少人生中第一次有了一種裝逼想死的感覺。

    麻蛋!豁出去了,深姐是女生都不怕,自己怕個錘子!

    方燦艱難地擡起手來,衝着直升機揮手致意,笑得比哭還難看。

    畫面實時傳輸回來,賽道終點的投影大屏幕上,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現場陷入無邊的寂靜。

    懸崖老虎口。

    在方燦提心提胃,吊肝吊膽中,牧馬人搖搖晃晃地爬上老虎口的牙尖,車身回正,緊接着向下傾斜,轉眼從仰面朝天變成了俯視深淵。

    方燦整個人感覺更加不好了。

    就在牧馬人勻速下坡的時候,意外發生了,前方懸崖頂上滾落一塊巨大的石頭。

    黑影籠罩,瞬間轟然一聲巨響。牧馬人微微一震,林深緊急制動,一腳剎車,牧馬人緊貼着山體,車頭朝下定格在懸崖絕壁60°的陡坡之上。

    方燦大腦一陣恍惚,腹部痙攣,差點兒把心吐出來。

    落石砸在前方懸崖小路的邊緣,砸出好大一個缺口。

    這條懸崖賽道……

    廢了。

    意外來得如此突然,牧馬人像懸棺一樣掛在了懸崖上。

    前進?

    左車輪一定會陷入缺口,到時車身傾斜,連人帶車翻下萬丈深淵。

    後退?

    這種坡度,只要你換檔起步就會溜車,殊途同歸!結局最終還是一樣淒涼……

    直升機把越野賽道的實時路況傳遞回來,終點的大屏幕上播放着驚險的畫面。

    道路中斷,敞篷牧馬人懸崖遇險,進退兩難。

    ***

    賽道終點。

    一片死寂,所有人彷彿都被呃住了咽喉。

    “哥……”

    “老大……”

    杜飛和費嘉腿一軟,一個壓一個,直接癱在了地上。

    ***

    現場。

    “……深……深……”方燦想說話,嗓子卻幾乎發不出聲音。

    林深兩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前路懸崖那道刺眼缺口,胸口有些憋悶。

    林深的目光凝重,濃密捲翹的睫毛在輕輕顫抖。在遲疑了幾秒鐘後,停車、熄火……

    “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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