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長歌當宋 >第四百二十章論王欽若
    葉安又開始了三點一線的生活,只是去往資善堂的次數有些減少,給小皇帝上課的時間從兩天一次變成了三天一次,一次還只是半日。

    聽藍繼宗說是因爲王欽若向聖人進了“讒言”,葉安非常好奇爲何藍繼宗會說這樣的話,讒言可是赤裸裸的在說王欽若是個小人。

    這完全不符合藍繼宗的身份啊!

    他這個內侍已經不算是一般的內侍,甚至有和朝臣平起平坐的權利,無他功勞太大。

    若非是他內侍的身份,怕是已經能賞賜勳爵爲國公了,以往與葉安沒大沒小的玩鬧也就罷了,但這時候不該說王欽若的不是,能從他口中說出這樣的話來,顯然已經是非常氣憤。

    但葉安並不在意,事實上他對王欽若的排擠還是非常滿意了,王欽若是怎麼起復的朝中誰人不知?他是什麼樣的人誰人又不知?

    被奸佞排擠的自然就是忠誠,是個人都會往這方面去想,藍繼宗自然是想到這點的,只不過他更加不甘的是葉安的授課時間被減少。

    他不懂葉安講的那些道理,但用他多年在宮中摸爬滾打出來的經驗,用跟隨三代帝王的時間,他覺得葉安講的東西非常重要,否則聖人便不會每次在葉安授課後都會親自抄錄其中的內容。

    有些甚至還封存在了福寧殿的內室中,這是一般臣子說不可能擁有的待遇,即便是藍繼宗再蠢也知道葉安講學的不同。

    看着頭頂上的風鈴被春風吹的玲玲作響,葉安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官家,風鈴之妙既然已經解出,那便不算是什麼祕密了,其實若是官家去問教坊司的宮人,他們一定會告訴官家其中的道理。”

    學着葉安的樣子也伸了個懶腰,趙禎看着眼前的文章笑道:“朕知道,教坊司的編鐘用的就是這個道理。”

    葉安稍稍點頭,擡眼看了看趙禎面前寫着《權術》的紙張,不滿的拿過來道:“官家,這東西您不可再看,管理之學乃是一門藝術,而這篇《權術》所道不過之萬一,甚至太過侷限,不過前幾句說的倒是有些意思的,官家不妨只記下前面兩句便好。”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

    葉安點頭道:“然也!官家乃是一國之君,最重要的便是要有一顆穩重之心,無論什麼時候,發生什麼事都不能影響您的判斷,唯有如此才能守住本心,去思考最本質的問題。”

    瞧見趙禎似懂非懂的模樣,葉安笑着道:“簡單點說便是別想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以處理眼下之事爲要務,就像官家現在於資善堂中學習,那就應該心無旁騖,不該去打聽王欽若的事情,這樣反而讓您分心。”

    趙禎驚訝的看着葉安,奇怪的問到:“那在葉侯看來,王欽若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有才幹,有手段,但心中貪慕權利的人。”

    “他是奸佞嗎?”

    “這要官家自己看,當然更重要的是看誰在用他,用的好不好,先帝就能把他用好,先帝知曉他貪念權利,便用他爲相,促成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咳咳咳…………一連串的咳嗽聲打斷了葉安的話。

    藍繼宗的神色已經非常難看了,在他看來葉安瘋了,在官家面前指摘先帝的不是,是真的膽大包天,還是嫌自己的聖眷太重?

    葉安卻並不在意,只是瞥了藍繼宗一眼道:“若是藍大官嗓子不舒服,該去尋個郎中好好看看,但我的話卻是沒有錯處的,也是該讓官家知曉的!”

    雖然明知是在說父皇的不是,但趙禎卻還是忍不住想要聽下去,怪了,這葉安說什麼他都想要聽,因爲和從朝臣那裏聽到的完全不同。

    “葉先生還請繼續,朕倒是非常好奇,藍大官難道你就不好奇嗎?”

    藍繼宗看着官家略帶嘲笑和威脅的眼神,無奈的嘆息一聲:“老奴不敢好奇,畢竟是先帝和王相公的事情。”

    “你是內侍,不該好奇是本分,但卻不能阻止朕知曉真相。”

    趙禎說完便親自給葉安倒了杯茶道:“葉先生常常朕的龍團茶,宮中甜水井沖泡的。”

    葉安連忙起身雙手接過連道不敢,開玩笑皇帝把你當做老師,給予你禮遇,若是你習以爲常,態度傲慢,那即便是他心甘情願,總有一天回想起來的時候覺得不妥。

    皇帝也是人,是人就會有變化,就會後悔的。

    恭敬的接過茶水,葉安等趙禎坐下後才緩緩道:“先帝以王欽若爲相,終究是達成了心願,也因此得了先帝的信任,但誰能說先帝不知王欽若的所作所爲?編寫《冊府元龜》時,如得先帝褒獎稱讚,王欽若則將自己的名字列在第一以謝先帝;如果出了毛病,受到先帝的譴問便推卸責任,叮囑書吏說是楊億等人乾的。這樣的手段並不高明,便是連尋常人都能看出來的,爲何先帝卻不過問?”

    趙禎愣了一下,他想不通其中的原因,至於藍繼宗卻是默然不語,他不願承認的事情就是葉安現在所說的事情。

    “因爲先帝知道由王欽若主持編纂,《冊府元龜》才能又快又好的成書,且先帝只是在編纂的過程中讚賞了王欽若,但事後呢?王欽若可因此得了什麼好處?沒有吧?但其他人皆是加官進爵,由此可見先帝對王欽若之所爲了然於胸,且能拿捏有度,爲己所用,只是…………”

    葉安說完便向趙禎眨了眨眼睛,剩下的事情就需要他自己去領會了,但畢竟是大宋的官家,趙禎很快便明白其中的道理。

    “先生的意思是無論他是什麼樣的人,所作的事情其實都取決於用他的人?用的好了則可成事,用的不好便能敗事?”

    葉安哈哈大笑:“這是官家自己想到的,不是臣的意思,但臣深以爲然!”

    藍繼宗瞥了一眼陳彤,眼神中帶着催促,但同樣也有一絲感嘆,陳彤立刻奮筆疾書把葉安與趙禎之間的對話記錄下來。

    說實話剛剛連他自己都聽的入迷,沒想到居然還有這種深意隱藏在其中,但有一個疑問也同樣浮上心頭,葉侯是怎麼知道的?

    趙禎對葉安已經有了一絲學生對先生的崇拜,態度愈發的恭敬了,而葉安更是色愈恭,禮愈至,人在什麼時候都不能得意忘形,即便是給天下至尊的皇帝授課也是如此,這是李遵勖幾次提醒過自己的事情。

    “先生覺得大娘娘也是在用他王欽若?只是用他作甚?”

    “額……”

    資善堂中頓時安靜的針落有聲,藍繼宗的臉上浮現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只不過同樣還伴隨着慌張,至於葉安是一臉的尷尬。

    他發現有時候自己的學生太過聰明也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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