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長歌當宋 >第九十七章災情沒有結束,饑荒這纔開始
    農莊的夜晚總是靜謐與嘈雜交相輝映,不知是哪家的土狗叫喚了兩聲,接着就被主人打的嗚咽起來,大晚上的叫喚擾了貴人們睡覺可如何是好

    不過莊子裏的貴人卻並沒有睡下,葉安正看着星空愣愣的出神,邊上的鐵二和他一樣無聊的望着星空,自從王幫被留在了陽城縣,鐵二便暫時失去了和他拌嘴的樂趣。

    當葉安回過頭來的時候被嚇了一跳,邊上又多了兩個人,都在仰着頭數着天上的星星,一個是玄誠子,一個是王淵。

    流鼻血是一件麻煩的事情,剛剛起夜撞到了門框便留下了鼻血,葉安只能仰頭望天,沒曾想邊上有多了幾個人和他一樣,呈狗王星星的模樣。

    看着邊上人玄誠子道:“師傅在看什麼呢”

    低下頭來瞧見葉安擦拭着鼻子上的鼻血,玄誠子便和王淵老臉一紅,虧得是晚上看的不太清楚

    如墨的夜色中,一切都回到了原始的靜謐,在沒有多少娛樂生活的夜晚,也只有夫妻之間的牀笫之事纔是最能消耗精力的。

    在夏日裏睡不着的人往往便是“清閒”的人,忙碌了一天的農人早已進入夢鄉,只有心事多的人才會在這個時候敗家的點起油燈來。

    上盤下座,中間以柱相連的油燈薰得葉安睜不開眼睛,也不知是什麼動物熬製出的油脂,燃燒之後產生了這麼大的煙氣。

    邊上的老道和王淵幾乎都是一臉的鄙夷,什麼人家的孩子能在晚上嫌棄燈油這還算是讀書人嗎

    哪個讀書人不是挑燈夜讀出來的瞧葉安這模樣便知曉他晚上是不讀書的。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葉安已經習慣了玄誠子和王淵對自己的鄙視,尤其是在生活細節上,作爲一個“後世文明人”他有着太多太多的不習慣。

    而這些不習慣在王淵和玄誠子看來便是“不務正業”的表現。

    葉安忽然發現,自己並沒有真正的融入宋世,即便是來了這麼長時間,依舊是難以僞裝的一絲不漏,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時間短暫。

    他相信等到地瓜和土豆收穫的時候,自己就能變成一個地地道道的宋人。

    “老夫已經給王皞去信,讓他火速前來,你小子是打算現在說,還是等着我們三人一起逼問”

    面對王淵的質問,葉安莫名其妙的摸了摸鼻子:“說什麼”

    “自然是救治河南府的辦法”

    “孫全彬不是帶着糧食去洛陽城了嗎小子已經給出了救災活民書還把良種拿了出來,這些難道還不夠”

    “不夠,遠遠不夠你知道河南府有多少災民嗎不下三十萬這還是除去了一些在家中不肯出門逃荒的人你可知有多少幼童老者體力不濟在家中等死你可知有多少人飢不擇食吞觀音土活命最後腹脹如球活活憋死”

    油燈之下,看着面目猙獰的王淵以及握拳顫抖的玄誠子,葉安突然覺得這個朝代好似也有自己沒有看到的另一面。

    “小子已經做到了力所能及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實在是無能爲力,總不能讓小子無中生有,變出糧食來吧”

    若說自己不關心河南府的災情那是假的,但自己已經做到了能做的一切,土豆和地瓜已經中下地了,救災活民書也已經送到了東京城,剩下的事情與自己無關,便是朝廷派人去往河南府治理災情也大有人在,與自己何干

    在昏暗的燈光中,王淵的聲音也同泄了氣的皮球一般:“陽城縣不過是一縣之地,糧食能有多少便是全部加起來也不夠孫全彬賑災之用,除了陽城縣,他還去了鞏縣。

    從那裏東去的災民更多,羣聚而亂,鞏縣知縣事張霽道奮力彈壓,卻被亂民衝入縣衙,張霽道親手勒死了婆娘與孩子,手刃亂民五人被羣毆而死,棄屍公堂之上

    孫全彬在鞏縣發了狂,替張霽道收屍之後,擊殺亂民千餘,人人頭滾滾把鞏縣的人心都給殺怕了,這才讓那裏安定下來”

    “這麼說來孫全彬人還不錯啊~”

    王淵不滿的瞪了葉安一眼:“他身爲提舉河南府賑災事,若是眼前知縣事這般的文官慘死亂民之手而無所動,回朝之後烏臺的那幫御史能把他的血肉給吞喫乾淨”

    葉安聳了聳肩膀:“國君死社稷,大夫死衆,士死制亙古之法也張霽道的死乃才能不濟,但也悲壯,值了他若不死,死的便會是鞏縣百姓,和那些囤糧的商戶,不是嗎”

    王淵點了點頭:“鞏縣的商戶沒有一家受損,張霽道死了,孫全彬去了,他們便開始發賣糧食,鞏縣便算是安定下來,畢竟事情鬧大,一縣之尊死於亂民之手,鞏縣何人無辜”

    葉安長嘆一聲:“災情之下無有無辜者,張霽道的才能不適合作爲一縣之尊,在流民數量加劇的時候,便應該對那些富戶和囤糧的商賈下手,待局面大亂他再想要整頓怕是無心無力,那些亂民怕多半是有心人挑唆而起,尋常災民誰敢殺官造反”

    王淵的眼中精光一閃,死死的盯着葉安,而玄誠子哆嗦了一下便努力的不讓自己表現的多麼驚訝。

    葉安的分析距離真相已經十有八九,這小子不去做官實在是浪費了材料

    端起桌上的酸湯飲子,葉安緩緩起身道:“我不知道你和王皞背後的人是誰,當然我能猜到卻是不想猜,既然你開口對我說了這些,那就等兩個月,兩個月後所有出產的土豆和地瓜除去種子糧,其他的皆可帶走小子只取本錢便是。”

    “本錢多少”

    “百文一石,不能再少了”

    瞧見長舒了一口氣的王淵,以及翻白眼的玄誠子,葉安笑了笑,這纔是進入了主題啊

    其實王淵說了這麼多,無非是希望這觀田之中畝產千餘近的糧食能賣給河南府,災荒災荒,有災必有荒。

    蝗災的可怕就在於對農作物的摧毀,夏稅已經繳納的農人手中沒有多少存糧,而秋苗被摧毀之後他們手中的財富也跟着流失,即便是朝廷免除了受災之地的秋稅也無濟於事。

    補種下去的糧食什麼時候才能收割人還能不能等到那個時候真正的饑荒纔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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