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這話,倒讓我想起一位學者。法國奧古斯特.孔德。前兩年他出過一本書,叫實證哲學教程,還到處講學,傳播自己的觀點。”
然後洪堡給謝綰大致介紹了孔德的學說。
孔德實證哲學的核心就是實證原則。所謂實證,也就是現實而非空想、有用而非無用、確實而非虛構、“正確及明確的”而非曖昧或模糊或錯誤的、建設性而非破壞性的。
也就是說,一切科學知識必須建立在來自觀察和實驗的經驗事實基礎上。經驗是知識的惟一來源和基礎。科學知識之所以是確定的,精確的,是因爲它們來自經驗。科學知識的有用性也是由於這個原因。近代自然科學就是這一知識的典範。
反之,經驗之外的抽象本質、第一因等問題毫無意義;知識都是相對正確的,隨着方法和手段的進步而進步,而追求絕對正確的知識也是毫無意義的。
聽完洪堡的介紹,謝綰眼前一亮。他對哲學不瞭解,但實證的四個內涵確實觸動了他的心思,這纔是民衆該有的主流意識形態。
其實孔德的理論也有不少缺陷,但在對付神學和其他近乎嘴仗的意識形態衝突上,畢竟是給出了一個最爲可靠的,檢驗結論的方式。
謝綰站起來,在房間裏踱來踱去,然後對洪堡說,
“把這位孔德先生和他的學生都請到波恩來,您讓他爲全國義務教育的小學生和中學生撰寫一部分課本,由淺入深的宣講他的觀點,把版稅作爲他在波恩的酬勞。”
此時萊茵已經普及了五年小學教育,有兩成的人會讀中學。這樣的版稅自然是一筆巨大的財富,足以支撐孔德在萊茵的活動。
洪堡猶豫了下,說,
“這麼大張旗鼓的宣傳實證的唯一正確性,那有可能引起宗教人士的強烈反彈”
萊茵議會早期經過謝綰的改造之後,宗教人士都成了不接地氣的倫理道德顧問,但民間還有很多教徒,甚至還扮演了緩和社會問題的潤滑劑。如果引起他們的反彈,也是大麻煩。
謝綰琢磨了下,笑道,
“您牽頭組織個研究小組,將孔德的學說解析成爲認識上帝的正確途徑。手段可以實證的,歸於實證,不可實證的歸於上帝事實上牛頓爵士也是虔誠的教徒,這個不矛盾。”
洪堡也笑了下,點頭離去。
從孔德到波恩之後,英國兩位實證主義領袖約翰.斯圖亞特.穆勒、赫伯特.斯賓塞也相繼來到波恩長期居住。實證主義被定爲義務教育必學、必考內容,哲學領域官定第一研究領域,逐漸成爲萊茵學術界的主要意識形態,民衆也日趨理性、世俗,這進一步在萊茵推動形成了自然科學對神學的碾壓優勢。
1845年中,謝綰迎來了他“五十歲”的生日。在這個時代,五十歲就算是老人了,謝綰其實很不願意去細想這個衰老的事實。所以除了執政官邸的僕人和屬官,謝綰並沒有邀請其他人蔘加他簡單的生日晚宴。
特雷克納馬又叫東普魯士馬,身材高大,通常有163到173公分高。是純血馬與阿拉伯馬、重型馬與小型馬的混血。肌肉和線條都非常漂亮,速度與跳躍能力也很棒。
謝綰已經是個比較熟練的騎手。他一眼就看出這種漂亮的馬品種的優良,開心之餘自嘲道,
“普魯士人是想提醒我,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嗎”
在衆多賀信裏,最讓他意外的,居然有清國兩江總督壁昌和閩浙總督劉韻珂的私人賀信和賀禮。
謝綰轉念一想,兩江和閩浙,是五口通商的最大受益者,而五口岸中萊茵的產品也堆滿了碼頭,兩地官府對海外勢力有認知和示好也可以理解,當然更可能是謝桂芳和鄒漢勳爲了討好自己,讓兩位總督的幕僚搞得,兩位總督只是默認同意。
謝綰其實更希望兩位總督不知道自己這號人,免得自己和清國關係太好而被英國人盯上。
不過,在賀信的末尾,兩位總督都提出了同樣一個要求,
“欲遣訪歐使團”。
訪歐這是誰出的主意謝綰皺皺眉頭。思前想後,估計是“拔貢黨”那羣人想借洋人提升自己在朝廷的話語權,故意攛掇兩位總督派些年輕官員來看看。
這幫人是不是賺錢多了有點肆無忌憚了。清國朝廷雖然忌憚洋人和南洋鎮的武力,一時打不過求和,但骨子裏還是不大看得起洋人的。此前朝廷新敗,所以對南洋鎮的撒潑打滾裝聾作啞,如今已經恢復了元氣,朝中對洋人的敵意逐漸擡頭,連南洋鎮都收斂了許多。拔貢黨卻跟洋人走這麼近,豈不是落人口實嗎
而且兩位總督也是膽子太大,這種極容易被批爲“裏通外國”的事情也敢幹。按照清國朝廷的一貫宮鬥戲碼,這件事在朝堂上應該是被上下都贊同的。但贊同不代表結局一定好皇帝的心思“懼洋”與“嫌洋”混雜,派出的訪歐人員,不管說洋人好還是洋人壞,都能被有心人搞成罪證。
兩位總督內心打的什麼算盤,謝綰不知道,但對他們的要求還是不能駁了面子。不過,訪歐使團只能由英國人來主導,坐英國人的船,第一站必須去倫敦。
於是謝綰給清國的謝桂芳、鄒漢勳、郭士立共同去信,要求他們把這次訪歐運作成爲清英外交事件,萊茵只是順便參與。
不久之後,他得到了訪歐使團的名單,仔細看了看,其中有幾個人倒是不陌生,
正使“侍講學士曾國藩三十四歲”,這是朝廷的代表;
副使“舉人瓜爾佳文祥二十七歲”,這是皇族的代表;
翻譯郭士立,這是英國人的代表;
團員“舉人左宗棠三十三歲”這是兩江的代表,
團員鄒漢勳,這是閩浙的代表。
嗯這是把清國的朝廷鬥爭挪到歐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