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的,你們走哪兒,我就走哪兒!”東方自強笑道。
今年麥前,東方自強來過一趟沙河北的孫莊。今年的初春,孫莊有一家五口從商丘返回老家,這家的男主人是三十歲開外的孫鐵漢。他們憑藉那棵歪脖柳樹找到自己家的位置,但他們的房屋都被黃土掩埋。他們就在原地搭了幾間窩棚,挖出以前的農具開了幾畝荒。由於糧食金貴,他們每天基本上就喫野菜,幸好大水退去後,村子附近原來那些低低窪窪的地方積存了大量的黃河水,水裏還有不少的魚。好幾年沒有人來到這兒,有的魚長得很肥大。有了這些魚,他們就不怕餓肚子了。
四月的一天早上,孫鐵漢的母親在做飯的時候突然暈倒在了地上,他就急忙去沙河鎮請東方自強來給老母親看病。自強隨孫鐵漢去了一趟孫莊,看到這家人的生活狀況,他心裏很不是滋味。中午,他們留自強喫飯,自強在他們家喝了一碗魚湯,這是他平生第一次喝沒放油鹽的水煮魚。
下午,孫鐵漢隨東方自強到永春堂抓藥。自強非但沒有收他的診費和藥費,還讓如劍回家拿了半袋子小米送給孫鐵漢,並讓如峯給他稱了幾斤食鹽。孫鐵漢千恩萬謝地走了。
麥收過後,孫鐵漢提着兩條大鯉魚來給東方自強送錢。東方自強沒有收他的錢,只把兩條鯉魚收下了。
走在河堤上,聶長生要替東方自強背藥箱,被自強謝絕了。聶長生是一個很健談的人,他不時詢問東方自強沙河鎮的風土人情,老鄭也偶爾說幾句話。因此,東方自強並不感到寂寞。走了大概一個小時,東方自強看到不遠處有微弱的燈光。
聶長生高興地說:“東方先生,馬上就到了。”
很快,東方自強隨他們兩個走到幾間草棚旁邊,“老李,快點出來吧,”聶長生喊道,“我把先生請過來了。”
有人答應了一聲,有兩個人就從亮燈的那個草棚裏走了出來,他們是一男一女。
“東方先生,病人就在棚子裏,你進去看看吧。”聶長生說道。
東方自強走進草棚,看見有一個人躺在地上,他的身下鋪着一些樹葉和乾草。聶長生拿起放在泥墩子上的那盞油燈,“東方先生,你看看他的腿吧?”
燈光下,東方自強看得出這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他的右腿腫得老高。
那個女的從外邊走了進來,“先生,小楊的腿有救吧?”
東方自強沉吟了片刻,“我也沒有十成十的把握,我盡力吧。你們把他的腿擡高一點。”
老鄭走過來把那個泥墩子搬到小夥子的旁邊,又把他的右腿放到泥墩子上,小夥子疼得哎呦了一聲。
東方自強打開藥箱,拿出一瓶藥酒和一把鋼刀,笑着對那個小夥子說:“小夥子,你可忍着點啊!”
聶長生對那個女的說:“小曼同志,棚子里人多了也礙事。東方先生還沒有喫飯,你跟老李熬點粥去吧。”
東方自強在小楊的傷口處抹上一些藥酒,小楊咬着牙沒有出聲。
“把燈再靠近一點。”東方自強說道。然後,他就拿起鋼刀剜去傷口處的腐肉,小夥子忍不住“啊”了一聲。
東方自強笑着對他說:“再不治,這條腿就保不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顆子彈從肉裏撥出來,小楊疼得滿頭大汗,東方自強的額頭上也佈滿了汗滴。
差不多過了半個小時,東方自強在小楊的傷口處塗抹上一些幹藥面,又取出一些細布把傷口包紮了起來。
東方自強抹了一把汗,“好了,靜養一陣子估計就差不多了。”
小楊笑着說:“先生,你給我上的啥藥啊?我感覺傷口那個地方涼絲絲的。”
東方自強笑了笑,“藥裏頭摻的有石膏跟麝香。”
老鄭出去端來一盆水,“東方先生,你洗洗手吧。”
等東方自強洗過手,老鄭就說:“東方先生,晚飯做好了,在隔壁那個棚子裏擱着,咱去喫飯吧。”
“好,喫點飯我趕緊回去。”自強笑着說。
喫過晚飯,東方自強把藥酒、藥面和藥箱裏的一些細布交給了聶長生,並教他如何換藥。
聶長生拿出幾塊錢遞給東方自強,自強連連擺手,“你這樣就見外了,要是爲了錢我就不來了。”
聶長生和老鄭把東方自強送到沙河南岸後,他們就返回了北岸。
東方自強上了河堤,沿着河堤往東走去。即將來到那條南北大街的時候,東方自強聽見一個人厲聲喝問:“你是誰啊?這時候咋還在外邊走啊?”
自強聽出是侯二的聲音,就笑着說:“是侯掌櫃啊?都吃了晚飯了,杜先生的老母親有點不舒服,讓我去他們家看看。你咋這個時候還沒睡啊?”
知道對面走來的是自強,侯二也笑着說:“是東方先生出診去了?你們做先生的也真不容易啊。上了年紀,沒那麼多的瞌睡了,我出來轉轉。”
來到侯二的跟前,自強說道:“侯掌櫃的,外頭有風,當心彆着涼啊!”
“沒事,我馬上就回屋了。”
回到家裏,東方自強感覺非常疲憊,喝了一杯涼茶就去睡了。
第二天早飯後,父子三人又去永春堂坐診。
半上午,吳氏走了進來。這時,屋裏沒有來看病的,自強請她坐下,誰知她徑直走到東方自強的旁邊,“兄弟,我過來跟你說一個事。今兒早上我正在竈屋做飯,侯二去我家了。他說東方先生昨兒晚上來這兒給老太太看病,老太太哪兒不舒服啊?他這樣問,我就知道有事,我就說老太太有點胸口痛,我喊自強來瞧瞧。他又說了兩句閒話就走了。”
東方自強罵道:“侯二真是一條好看門狗啊!”
“自強,這到底是咋回事啊?”吳氏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