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朝爲田舍郎(田舍郎顧青) >第六百一十章 凱旋迴京
    一杆帥旗,給異族的兵馬劃出了界線,越境稱兵者死。

    在對異國的態度上,顧青的處事方式向來是比較剛烈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無論出於怎樣的目的,顧青都特別反感異國軍隊踏入自己的國土,哪怕只踏入了一步,也是侵略。

    帥旗很脆弱,陰山腳下的泥土中,或許一陣強風就能將它吹倒。

    可是,這杆帥旗的後方,是數萬執戈控弦的精銳之士,數萬雙眼睛都在冰冷地注視着回紇軍,只要敢越過這杆帥旗,便是不死不休的決戰。

    葉護太子躊躇猶豫許久,終究不敢越過這杆旗。

    回紇軍如潮水般從原路退回了草原,這一退,也代表着李亨欲借回紇軍牽制安西軍的計劃徹底破產。

    回紇軍退去後,安西軍將士歡聲雷動,舉戟朝天,一杆帥旗竟擋住了千軍萬馬,只看表面的話,將士們都感到不可思議,可是仔細咂品一番,又覺得顧公爺的這個安排很恰當。

    用霸氣的方式定下規矩,生生嚇跑了回紇軍,安西軍每個將士其實都是這杆帥旗上的一根線,一根絲,數萬根線繡成了這面比鐵甲磐石更堅硬的帥旗。

    如雷鳴般的歡呼聲裏,中軍陣內,顧青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意。

    千百年後的史書如何評價他,無所謂。不懼讒罵,不懼詆譭,有生之年他做的事,有千萬雙眼睛親眼見證。

    他顧青,無愧於這片江山,無愧於萬里疆域的每一寸土地。

    這就夠了。

    一場大戰消弭於無形,顧青心裏還是悄悄鬆了口氣。

    雖然不懼硬剛,可戰爭能避免則避免,少一些將士傷亡總是好事,不觸碰原則問題的話,顧青也願意選擇忍讓。

    下令將領們帶回將士,斥候繼續派出去跟蹤回紇軍,防備他們殺個回馬槍。

    看着將士們列隊往大營回撤,肅殺的戰場已然化作一片歡欣祥和,段無忌湊過來笑道:“公爺一杆帥旗定北疆,學生欽佩之至,此事當記入史冊,爲後人世代敬仰。”

    顧青笑了笑,道:“定北疆的不是這杆帥旗,而是帥旗後面蓄勢待發的虎狼之師,記入史冊的也是咱們安西軍將士。”

    “公爺謙虛了,今日雖未戰,學生卻覺着分外提氣……”段無忌扭頭看着身旁一隊隊經過的將士們,笑道:“公爺您看,今日的將士們精氣神跟以往有了許多不同。”

    顧青拿眼一瞥,道:“有何不同?”

    “以往打了勝仗,將士們雖也高興,卻不似這般雀躍興奮,那時他們的高興,是因爲馬上要領到賞錢了,可是今日,他們明明沒有一文賞錢可領,卻比領了一萬貫還高興,公爺,將士們已不單單隻爲了賞錢而浴血廝殺了。”

    顧青若有所思,笑讚道:“是好事,我也不希望麾下的將士們是一羣唯利是圖的虎狼,賞錢之外,如果能想到每一戰其實是爲保家衛國而拼命,便是作爲主帥的我此生最大的欣慰了。”

    寒風蕭瑟,萬馬齊喑。

    仍如來時一般,三萬餘安西軍將士靜靜地拔營往長安開拔。

    這一年,是大唐至德元載。

    蜀國公顧青率軍拒回紇南下,將其阻截在陰山北麓,立帥旗爲界,回紇退兵,胡人從此不敢南下牧馬。

    也是在這一年,一個名叫“王昌齡”的詩人與世長辭,他生前寫過一首詩,“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這首詩的含義很深,很廣,後世千年無數學者都在猜測“龍城”在何處,“飛將”是指誰。

    但是數年過後,這句詩卻被朔方節度使命人刻在石碑上,石碑被立在當初顧青立旗的陰山北麓平原上,從此石碑代替了那杆帥旗,經歷千年滄桑,碑文永未變色。

    同樣未變色的,還有數千年仍不改分毫的家國精神。

    …………

    安西軍在陰山之北又駐紮了幾日,幾批斥候來報,確定了回紇軍已退回了漠北草原後,顧青這才下令全軍開拔回長安。

    回去的路上,將士們仍然很興奮,他們在隊伍中竊竊私語,熱烈地討論着那杆迎風飄展的帥旗,討論着不戰而退的回紇太子,也討論着馬璘將軍單人單騎,兩軍陣前插旗的動作有多帥。

    顧青一路上都在注意傾聽將士們的討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盛。

    段無忌沒說錯,除了賞錢外,這支軍隊終於多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很微妙的感覺,主帥與將士之間唯一的那層隔閡似乎不知不覺間消除了。

    他們不再純粹爲了領賞而戰鬥,他們有了崇高理想的雛形。

    沒人與他們說教,也從來沒與他們灌輸過什麼家國天下的大道理,數年征戰,人間疾苦見多了,有的人變得麻木,也有人覺醒。

    覺醒的人會告訴那些麻木的沉睡的人,不要睡了,睜開眼睛看看人間,我們要做點什麼。

    長安城外,百姓萬人空巷的送別,陰山北麓,一杆帥旗劃定疆界,告訴蠻夷越境者絕其苗裔,就是這些親身經歷過的事情,潛移默化地告訴將士們,除了賞錢外,他們還應該捍衛什麼,爲誰而戰。

    顧青用這種無聲的方式,給將士們上了一堂又一堂的愛國課。

    課程結束,無須考試,但顧青知道,他們都拿到了優秀的分數。

    行走在回長安的路上,顧青一路都很沉默。

    他在想着現在,也在想着未來。

    親衛打扮的張懷玉騎馬湊近,看着他的目光明顯更多了幾分崇拜和敬意。

    顧青皺眉看着她:“你這是啥眼神?”

    張懷玉笑了笑,道:“崇拜你的眼神,陰山北麓那杆旗,很提氣,我一介女子都覺得提氣,你是如何想到讓麾下將軍單人單騎去插那杆帥旗的?老實說,當時我也在軍陣中,真沒想到你會做出這麼提氣的事,至今想想都覺得激動。”

    顧青淡淡地道:“正常操作而已,淡定一點。”

    張懷玉白了他一眼,道:“抖起來了?”

    顧青嘆氣道:“因爲我有絕對的實力,所以敢插那面旗,如果葉護太子不買賬,無非就是一場大戰而已。而葉護太子如果不是傻得很過分的話,應該不會選擇跟我魚死網破,呵,回紇軍在陰山被我消耗完了,他老爹的可汗也就當得不安穩了。”

    張懷玉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臉,道:“你做人很儒雅溫和,但在戰場上卻非常霸道,是那種寧折不彎的脾氣,就好像……你的身體裏有另一個完全不一樣的靈魂。”

    顧青笑了,半真半假地道:“沒錯,這個靈魂來自一千多年以後,千年後的書本上,一頁頁全是屈辱,全是不公,見多了書本上的懦弱不爭,自然變得嫉惡如仇,中原萬里江山,誰是皇帝無關緊要,但是絕對不能讓異國人佔了大好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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