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朝爲田舍郎(田舍郎顧青) >第一百八十二章 爲民請命
    高度酒能燃燒,這是個化學知識,唐朝的人並不知道,事實上他們連高度酒是什麼都不知道。

    一點火星便能引發一場大火,十幾名死士猝不及防下被燒得慘叫打滾,痛苦之極,其餘的死士猛退數步,仍集結成陣,目光冰冷地注視着縣衙大門,前面渾身着火的袍澤絲毫沒有引起他們的憐憫,在他們心裏,這十幾個死士的命已經被放棄。

    “衝進去,殺光他們”爲首的騎士憤怒得語調都變得異樣了。

    死士們如蝗蟲過境般黑壓壓地衝進了縣衙內,剛衝到院子中間,衝在前面的二十來人忽覺腳下不對勁,沒等反應過來,身子猛地一沉,二十多人全都落進了院子中間挖好的大坑裏。

    一陣慘絕人寰的慘叫聲過後,這二十多個死士全部死在坑裏,身體被插在坑內林立的尖刀尖刺上,血淋淋的像吐魯番師傅剛做好的烤串兒。

    李十二孃站在正堂外的石階下,看着眼前的慘狀,眼皮不由抽搐了幾下,扭頭看了看顧青。

    這小子夠陰損的,設下的機關簡直防不勝防,而且每樣機關都很要命,很難想象顧家夫婦一代豪俠,爲何他們的後人行事卻陰損鬼祟如同小人。

    然而,李十二孃不得不承認,這種陰毒的機關效果卻分外的好。雙方直到此刻還未正式面對面交手,敵人已死了七八十人,如果顧青沒有裝機關的話,要達到敵人如此慘重的折損目標,己方至少要死一大半。

    防不勝防的機關令死士們紅了眼,他們從未遇到過如此憋屈的交手,雙方几乎還未碰面,自己這邊便損失了一小半人馬,各種機關別出心裁,好不容易對暗處射來的竹箭有了防備,馬上就被高度酒淋了一身,剛對高度酒的可怕產生了忌憚,面前又挖了個大坑

    防備了這個卻防不住那個,每個人都處在精神高度緊張的狀態,再往前推進時死士們不知不覺失了一往無前的銳氣,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從哪裏又冒出一個匪夷所思的機關,一場不見硝煙的惡戰漸漸被顧青這方掌握了節奏。

    剩下的死士仍有一百餘,無視坑裏遍佈的袍澤屍首,他們在坑外繼續結陣,前陣一排長戟直指前方,隨着首領的一聲令下,死士們如同戰場上的將士一般齊刷刷地往前邁了一步。

    不得不承認,這羣死士的戰鬥素養非常高,傷亡已近小半,隊伍卻絲毫不亂,軍心經過短暫的動盪後,首領的一道命令便能令軍心重新穩如磐石。

    顧青躲在正堂的廊柱後,靜靜地觀察這羣死士,心頭越來越沉重。

    今夜恐怕很難取勝,敵人的武力太強大了,自己這方無論是人數還是戰鬥素養方面都不如敵人,目前唯一能倚仗的只有地形之利,以及越來越少的機關。

    從懷裏抽出匕首,顧青下意識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張懷玉,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今生的緣分不會止於今夜吧

    匕首猛地一揮,斬斷了系在廊柱上的一根繩子,繩子連着機關,兩排釘着尖刺的原木如盪鞦韆般從院子東西兩側忽然盪到院子中間,尖刺直指院中的死士。

    死士們聽到動靜,扭頭見兩根佈滿尖刺的原木朝他們撞來,不由嚇得魂飛魄散,急忙矮下身躲避,仍有數人躲避不及被尖刺刺穿了胸膛。

    原木剛蕩過去,顧青又斬斷了一根繩索,幾籃石灰粉從廊柱上方彈射而出,白茫茫的石灰粉瞬間在院子上空散開,死士們的眼睛頓時被迷了一片,數十人捂着眼睛慘叫。

    爲首的死士快氣炸了,揚刀大喝道:“卑鄙小人,你還有多少陰招,全部使出來”

    顧青站在廊柱下,大聲道:“敵方陣型已亂,快殺出去”

    埋伏在院子四周的親衛和江湖好漢們得到命令,立馬如離弦的箭一般射出,趁着死士們亂作一團,好漢們衝到院子中間揚刀便劈,瞬間又放倒了十幾人。

    爲首的死士急了,直到此刻,他的麾下已折損了一大半,幾乎全是死在對方的機關算計之下。

    “退快退退回門口結陣”

    然而死士們已無法再退,一連串的機關放出來,將他們打懵了,江湖好漢們趁勢殺入了死士們的人羣中,敵我雙方混戰在一起,死士們被江湖好漢死死咬住不放,根本無法退去,更沒有時間從容列陣了。

    顧青松了口氣,只要敵人的陣勢被破壞,殺傷力起碼少了一大半,接下來便是各自爲戰,只看個人武力高低了。

    顧青看了李十二孃一眼,道:“李姨娘,你小心保重,我去根生的屋子門前守着。”

    李十二孃點頭:“你也要小心,若遇危難高聲呼救,我自來救你。”

    說完李十二孃腳尖一點,也飛入了院中與敵人廝殺起來。

    外面殺得屍山血海,屋子內,宋根生仍端坐案前,神情湛然奮筆疾書。

    “六合之地,衣敝履陋,八荒之蠻,肉鄙膾粗。萬民飢寒苦久矣,何以維生賴之於田土,勞之於鄉野,背躬而虔謹,驚惶而禱祗,唯求粗羹果腹。天下久盛,盛於袞袞公侯,疆宇積貧,貧於芸芸萬民,天下田產聚於君臣者十九,留予子民者十一,子民失地而流殆餓斃,權貴宴賓而傾費糜華,此皆君臣之失也。水覆輕舟之鑑,蟻潰長堤之殤,古今同理,臣何贅言,君忍惘聞”

    屋外的慘叫聲傳入宋根生的耳中,宋根生疾書的筆忽然一頓,眼眶漸漸紅了,隨即眼淚順腮流下,握筆的手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死士們的陣型被破,雙方廝殺一團,陷入混戰之中。

    張懷玉手執利劍,一襲勝雪白衣已染紅了大半,有她的血,也有敵人的血。

    李十二孃如一隻穿花蝴蝶,在人羣裏縱躍騰擊,利劍每次刺出,總會令人意想不到。

    陳扶風和羅非等好漢腳步略顯踉蹌,他們的胳膊和腿上已受傷多處,陳扶風一手揮舞着鐵鏜,一手捂着腹部,顯然腹部受了不輕的傷。

    羅非那張看起來頗爲討喜憨厚的肥臉此刻一片蒼白,雙手執一對開山大斧左劈右砍,像一隻圓滾滾的刺蝟在人羣裏滾動,大斧如流光劃過夜空,雪白的光華帶着幾許猩紅的血色。

    顧青仍站在宋根生的屋子門外一動不動,雙眼死死地盯着院子中央的戰況。看着一個個曾經談笑風生的親衛和好漢們倒在敵人的刀劍長戟下,顧青的牙齒咬得格格直響,可他仍然未動。

    他沒有武功,貿然衝下去只是送死,反而給張懷玉她們拖了後腿,讓她們不得不分神保護他。而顧青此刻站的位置,便是保護宋根生的最後一道防線,儘管這道防線不算太牢固,可它終究是防線,再微不足道也是一條生命最後的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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