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朝爲田舍郎(田舍郎顧青) >第一百八十九章 覲聖送禮
    在石橋村養了幾天傷,從青城縣到長安城又走了半個月,按時間來算,李隆基和朝堂應該早就知道青城縣衙發生的事了。

    顧青在宋根生面前說得篤定,可此刻心裏還是有些忐忑的,聖心難測,不可以常理度之,犯事的是皇子,以李隆基的昏聵性子來說,顧青還真不確定李隆基會不會變黑爲白,反過來治顧青和宋根生的罪。

    於是顧青擔憂地看着李光弼,道:“陛下有何反應”

    李光弼哈哈一笑,卻避而不答,反倒是上下打量了顧青一番,道:“聽說此戰你也受傷了傷哪裏了嚴重嗎”

    “皮外傷而已,不嚴重,傷勢已痊癒了。”

    李光弼撫了一把亂糟糟的鬍子,久久注視着顧青,然後嘆道:“是個好孩子,能義無反顧爲朋友千里馳援,爲朋友捨生忘死,明明在長安城有大好前程,卻爲了一個縣令拼死而戰直到最後,到底是顧家的血脈,骨子裏流的血都帶着義氣二字。”

    顧青赧然道:“李叔,您突然這麼用力誇我,我有點羞澀了您該不會想跟我借錢吧”

    李光弼一愣,接着呸了一聲,笑罵道:“我臉皮不如你厚,張不開嘴借錢。”

    頓了頓,李光弼正色道:“青城縣的事十多天以前便傳到了長安,我和張九章後來也收到了你的信,張九章派府上的幕賓悄悄放出了一點風聲,故意讓朝中幾位御史知道了,那幾位御史可是眼裏不摻沙子的角色,馬上上疏尚書省,事情就這麼鬧起來了,第二天便被天子知曉了。”

    顧青忐忑地道:“天子怎麼說”

    李光弼神情遲疑道:“奇怪的是,陛下竟沒有半點反應,彷彿完全不知情一般,甚至連對濟王的訓斥都沒有。既未下旨查處,亦未對濟王有任何懲罰。”

    顧青皺眉:“王府私自豢養死士,並遣派二百餘人千里奔襲刺殺縣令,縣令再小也是朝廷任命,這種公然刺殺朝官的舉動難道陛下都不追究嗎往大了說,這是挑釁皇權呀。”

    李光弼搖頭:“莫急,事情沒完。陛下一字未發,事情反倒小不了。若他只將濟王宣進宮訓斥一頓,隨便罰個一年半載的俸祿,或許此事就算了結了,如今陛下不發一語,或許會對濟王有更重的懲罰。”

    顧青恍然,這才符合邏輯,不然一個皇子養那麼多死士,而且就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這事怎麼都不可能輕饒,刺殺縣令的事且先不提,私自豢養死士這事兒濟王在他親爹面前就很難解釋清楚。

    “濟王這些日子在做什麼”顧青問道。

    李光弼冷笑兩聲,道:“御史上疏參劾濟王后,濟王急忙進宮求見陛下,誰知陛下不見,只令他回王府,後來濟王又向陛下上疏陳情解釋,陛下也未置一詞,這些日子濟王待在王府裏惶惶不可終日,連門都不敢出。”

    “陛下爲何久久未處置濟王早點處置也好掩下朝堂悠悠衆口呀。”

    李光弼想了想,道:“陛下自有他的道理,尋常一件事若看在陛下眼裏,便不尋常了,陛下當政四十年,若論用人處事的手段,歷代大唐天子裏,陛下算是很出衆了。”

    看了顧青一眼,李光弼悠悠道:“你回長安的消息,想必陛下也知道了,等着吧,明日陛下必然召見你,青城縣的事你在陛下面前要謹慎而言,莫被捲入了朝堂陣營裏,以你如今的身份官職,一旦被捲進去,就像一隻臭蟲被馬車碾過一般,下場毫無懸念。”

    顧青的心情頓時跟長相一樣不高興了:“李叔,話是好話,聽起來特別有道理,但是您一個武將就不要搞什麼比喻的修辭手法了好嗎”

    李光弼笑道:“不貼切嗎”

    顧青認真地道:“李叔,您剛纔形容的那隻臭蟲,管您叫叔”

    李光弼一呆,隨即嘆道:“草率了”

    閒聊了一陣,李光弼頓覺嘴裏寡淡,他是個酒鬼,無酒不歡,正要吩咐下人上酒,顧青急忙告辭。

    與李光弼飲過幾次酒了,對於他的酒量,顧青知之甚深,這貨惹不起,明日還要入宮面君,就不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了。

    臨走前,李光弼忽然叫住他,神情無比嚴肅地道:“顧青,明日你好生奏對,切莫不可提及權貴圈佔土地之事,就算陛下提起此事,你也萬萬不能搭腔,記住,這件事很嚴重,說錯一句話,你便得罪了滿朝權貴,青城縣的事咬死只涉及濟王一人,明白了嗎”

    顧青神情猶豫,宋根生寫的那封奏疏此刻還在他的懷裏,這封奏疏明日究竟該不該呈給李隆基呢

    那是無數鮮活的生命在與敵人血戰之時,宋根生耗盡心血寫出來的奏疏,它應該是盛世的警鐘,不應該是時代最後的悲鳴。

    離開李府回到家,郝東來和石大興不在,許管家殷勤地將他迎進屋子,告訴顧青如今兩位掌櫃很忙,長安開了四家商鋪後,兩位掌櫃已然很少回來,幾乎都在商鋪裏打理生意。

    應付了許管家的噓寒問暖,顧青很早便睡下,第二天天沒亮,顧青便早早起牀,穿好了官服,佩好銀魚袋,並吩咐下人將一堆從蜀州帶來的禮品搬上馬車。

    做完了這些,顧青便氣定神閒坐在院子裏,等着宮裏的宦官宣召。

    朝陽初升,紅光萬丈,院子裏多了幾許暖意,鴉雀棲在光禿禿的樹丫上賣力地鳴叫,顧青坐在院子裏,慢悠悠地喝着膩死人的奶酥,只喝了一口便皺眉。

    這年頭的飲品很單一,除了酒便是奶酥,茶這個東西其實嚴格來說不算飲品,而是文人論道時的一種儀式工具,被定義爲風雅之物,普通人沒資格喝,或許連權貴也不喜歡喝,畢竟烹茶的味道實在是一言難盡,正常人應該沒人喜歡那東西。

    算算時日,茶聖陸羽如今還只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他還在嘗試改變烹茶的方法,著名的茶經也沒問世,顧青在考慮要不要再次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索性把炒茶法弄出來算了,不必用來賺錢,只求自己喝得爽快。

    以後也可以用炒茶來待客,一把茶葉扔進大瓷杯裏,沸水一衝泡便滿室留香,用來招待朋友再好不過,相信他們很快便會對炒茶上癮,那時顧青便站在自家門口搖着小手絹招呼朋友,“新茶上市,大爺快來玩呀”,朋友們一定很愉悅。

    想到便做,顧青當即叫來了管家,令他開春後採集新鮮的茶葉,越多越好,許管家恭敬地記下了。

    辰時時分,宮裏的宦官果然來了,許管家事先得了顧青的吩咐,殷勤地將宦官迎進門,宦官走進院子便看見顧青穿着官服,神情悠閒地坐在院子裏翹着二郎腿曬太陽,宦官一愣,還沒等他開口,顧青便起身笑道:“是陛下宣召嗎不說廢話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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