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朝爲田舍郎(田舍郎顧青) >第二百一十九章 斬官斷仇
    商州刺史府。

    周文信神色慌張地跑進後堂,見邢深坐得筆直正在看書,周文信不由急得跺腳,道:“刺史,您還有閒心看書呢,出事了”

    邢深淡定地合上書,道:“出了何事周司馬,既已爲官,當有養氣功夫,遇事處變不驚,穩如泰山方可致遠。”

    周文信急道:“鄭簡死後,屍首被顧青的親衛斂了,然後顧青便帶了一百親衛出了商州城,直奔洛南縣而去”

    邢深皺眉:“顧青去洛南縣作甚”

    周文信憂慮地道:“晚生猜測,顧青恐怕要從洛南縣令身上打開缺口,畢竟鄭簡原籍洛南,關於戰死傷殘老兵撫卹的內情,洛南縣令也是知情並參與了的”

    邢深冷笑:“洛南錢縣令這些年可沒少撈,顧青去問他,他可能會招嗎哈哈,這個顧青,到底是年輕不通世情,他以爲憑着他縣侯的名頭便能嚇唬到錢縣令”

    周文信憂心忡忡道:“怕就怕顧青用非常手段讓錢縣令招供”

    邢深失笑搖頭:“非常手段對錢縣令嚴刑逼供嗎無詔無令,他敢對朝廷官員下手仗着天子恩寵,他便無法無天了”

    周文信嘆道:“或許是晚生多慮了,但晚生以爲,顧青此人看似年少,實則手段不凡,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能被封爲縣侯,可不僅僅是救駕有功,必然有別的本事,更何況顧青被陛下如此器重,與即將拜相的楊國忠關係也非同一般,晚生以爲,殺鄭簡或許有些不妥。”

    邢深遲疑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堅定之色,道:“鄭簡必須死,本官沒做錯。此人不除,徒留禍患。至於顧青,不過是個倖進的小子,運氣好救了陛下的駕被封了縣侯而已,他在商州無權無勢,本官不信他能翻天。”

    見邢深剛愎的樣子,周文信欲言又止,最後只能無奈地嘆氣:“事已至此,多言無益,但顧青終究還在商州地面上,他此去洛南縣意圖不明,晚生以爲無論如何刺史還是要儘早防備,多留一手終歸是沒錯的。”

    邢深心裏其實也有些忐忑,顧青領着一百親衛氣勢洶洶奔赴洛南縣,總不會是去給洛南縣令拜壽的,邢深也害怕顧青真在洛南縣查出什麼。

    猶豫半晌,邢深咬了咬牙,道:“派人再去一趟長安,給虢國夫人送信,將此事詳細稟報虢國夫人,就說本官情勢危急,請虢國夫人相救”

    周文信點頭應了,匆匆告退。

    長安,虢國夫人府。

    楊家三姐妹和楊國忠的府邸皆相鄰,因楊貴妃的關係,三姐妹和楊國忠從此一飛沖天,幾乎一夜之間,楊家的權勢和家業達到了巔峯,而三姐妹的生活也隨之越來越奢華。

    鏤空的鎏金小銅球掛在牀梁邊,丫鬟站得老遠輕輕揮舞着扇子,讓銅球裏薰香的香味飄散得更均勻。

    虢國夫人右手托腮,斜着側躺在胡牀上,兩名丫鬟輕輕給她揉着腿,偌大的屋子裏,兩名年輕的倡優正在給虢國夫人表演百戲。

    “百戲”源自漢代,包括說唱和雜技等諸多雜項,初時爲民間年節慶賀時的助興節目,南北朝以後被稱爲“散樂”,漸漸走入了權貴王侯家,如同清朝的權貴辦京劇堂會一般,聊爲權貴解悶。

    虢國夫人的注意力並不在百戲上,而是盯着其中一名正在賣力說唱的男倡優,男倡優才十五六歲年紀,長得眉清目秀,面容透着一股英朗之氣,花兒一般等待貴人採擷。

    虢國夫人嘴角帶着輕笑,很難想象一位中年婦女露出的色眯眯眼神是怎樣的猥瑣,男倡優絲毫不覺得彆扭,臉上的笑容愈發討好了。

    一名丫鬟匆匆入內,附在虢國夫人的耳邊輕語了幾句。

    虢國夫人臉上的笑容漸斂,眼神不由自主地充滿了厭惡和不耐煩。

    “一年才收他多少銀錢,麻煩倒是一樁接一樁青城縣侯顧青,不就是貴妃娘娘頗爲寵愛的那個少年郎君麼他喫錯了什麼藥跑到商州惹禍去了”

    丫鬟垂頭低聲道:“邢刺史派來的人說,顧青在商州藐視刺史,邢刺史將夫人的名號說了出來,顧青仍不留情面,說要一查到底,邢刺史還說,顧青領親衛去了洛南縣,已快查出端倪了,求夫人相救。”

    虢國夫人愈發不耐煩,冷冷道:“邢深這個沒用的東西一點小事都辦不好,若非看在當年那段露水之歡的份上哼”

    黛眉輕蹙,虢國夫人沉思半晌,道:“不過是貪了點小錢,縱然陛下知道了也不會怎樣的,大不了罷官”

    話說到一半,虢國夫人又停住了。

    左思右想,終歸還是要保住邢深。且不說當年的露水舊情,只說邢深每年給她府上孝敬的銀錢和各種奇珍異寶便不是一筆小數,邢深若被罷官,以後少了商州的進項,對生活奢靡耗費巨大的虢國夫人府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損失。

    不耐地嘆了口氣,虢國夫人被丫鬟攙扶着站起身,扭擺着豐滿妖嬈的肥臀,無奈地嘆道:“備車馬,我便去陛下面前求懇一番,把那惹事的顧青召回長安便是,派人告訴邢深,以後莫再拿這些小事叨擾我的清靜。他若坐不穩這個刺史的位置,我便讓兄長換個人來坐。”

    楊家是一個整體,楊國忠的相權屬於整個楊家。

    周文信的擔憂沒錯,顧青的手段令人意想不到。

    衝擊縣衙,逼供縣令,這是大罪。但凡有理智的人都不會幹出如此不冷靜的事,可顧青偏偏幹了。

    正因爲意想不到,所以顧青拿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一份帶着血簽了押的供狀擺在顧青面前,還有一摞堆積如山的賬簿,上面詳細記載着錢縣令上任以來貪墨的錢款,不僅是老兵撫卹方面的貪墨,舉凡河道,路橋,賦稅,糧倉等等方面,只要是跟銀錢有關係的,經錢縣令的手後,都截留貪墨了許多。

    錢縣令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沒有辜負自己的姓氏,錢家列祖列宗若九泉下有知,定滿心欣慰,含笑瞑目。

    更重要的是,賬簿上還記載了與錢縣令來往甚密,共同參與貪墨的商州官員,從刺史到別駕,再到鄰縣的縣令縣尉主簿等等,一堆賬簿端出了一窩貪官。

    “爲何壞人總喜歡將自己幹過的壞事一絲不苟地記在賬本上這個問題我想了兩輩子都沒想通”顧青看着面前的供狀搖頭道。

    韓介輕聲回道:“或許是制衡同夥貪官的一種手段吧,有了詳細的賬目來往,彼此之間便不敢輕易出賣同夥了。”

    顧青讚道:“韓兄不錯,你很有當貪官的潛質。”

    韓介一臉憂心地道:“侯爺,今夜逼供錢縣令,咱們只怕闖下大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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