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春公主探監後,顧青的心情一直很忐忑,既然已一腳踏進了朝堂,有些事情不得不將它複雜化,所以顧青不停在思索萬春公主探監的用意,兩人的聊天其實沒什麼乾貨,那麼她究竟在釋放什麼信號

    想了很多種可能,唯獨沒想過她可能鍾情自己,畢竟這個答案太扯了。

    萬春離開後沒多久,監牢外面又傳來了匆匆的腳步聲,聽聲音是朝自己監牢的方向走來。

    顧青頓時提高了警覺。

    難道萬春剛纔忘了害自己,出門後想起來了,於是回來補刀

    這就未免過分了。

    腳步聲到了牢門外,張懷錦那張擔憂心疼的臉出現在顧青面前。

    “顧阿兄”張懷錦心疼地看着牢門裏的他,小嘴兒一癟,馬上哭了出來:“顧阿兄好可憐,他們有沒有對你用刑有沒有不給你飯喫你看你都餓瘦了”

    顧青莫名其妙垂頭看了看自己,道:“你哪隻眼睛看出我瘦了”

    指了指身後堆積如山怎麼都喫不完的各種肉和糕點零食,顧青道:“看見沒你覺得我能瘦嗎”

    張懷錦眨巴着淚眼,仔細看了半天,忽然覺得有點下不來臺,然後大哭道:“我不管,反正你就是瘦了”

    顧青毫不示弱:“我也不管,反正我沒瘦你是特意來跟我吵架的嗎沒事回家去,牢房不是好地方。”

    張懷錦抽噎着道:“我不是來吵架的我給你帶了很多好喫的,還有烤肉,你經常喫的那一家,還有酒”

    張懷錦從食盒裏一樣樣地端出精美的食物,嘟嚷着道:“好心來看你,你還兇我,哼你明明都瘦了。”

    不知爲何,顧青忽然表現出了極高的情商,他終於發覺不能跟女人爭辯,無論邏輯還是事實,跟女人爭辯都是有害無益的,因爲任何引起爭辯的話題最終都會歸結到同一個無解的問題上面,這個問題叫“你爲什麼兇我”。

    男人遇到這個問題通常情況下會丟盔棄甲一敗塗地,所有爭辯過程裏用智慧與邏輯得到的優勢都會瞬間喪失殆盡。

    “是,我真的瘦了。”顧青微笑臉。

    接過張懷錦遞來的食盒,不管自己能不能喫得完,顧青照單全收。

    有點奇怪地看着張懷錦,上次張懷錦醉酒與自己告白後,沒得到自己的正面迴應,大抵應該很失望吧可是今日她卻若無其事地來探監,而且絕口不提那晚告白的事,甚至連哀怨的表情都沒有。

    唯一的解釋是那晚她喝斷片了

    “懷錦妹妹,天色不早了,既然看過我了,不如趕快回家去,回家晚了你二祖翁又該罵你了”

    張懷錦眼角仍掛着淚珠兒,但還是白了他一眼,道:“顧阿兄你坐牢坐糊塗啦纔剛過午時,什麼叫天色不早我陪陪你。”

    顧青坐在監牢內,煩惱地嘆氣。

    張懷錦說得好像給自己發福利似的,可顧青並不需要她來陪。

    最近越來越發覺自己的感情問題成了一團亂麻,張懷錦喜歡他,他喜歡張懷玉,張懷玉相隔千里,那麼浪漫的求愛也沒能打動她,感覺有點挫敗,所以如今顧青的感情很混亂。

    兩輩子都不懂如何處理這種亂七八糟的感情問題,顧青習慣性的做法是一刀斷,自己不喜歡的趁早讓她死心,自己喜歡的,多花點心思看看如何獲取她的芳心。

    上次一塊銀餅的定情信物可能不夠,得加錢。

    “顧阿兄,二祖翁昨日在家罵了你半個時辰,說你是個惹禍精但我覺得你沒做錯,爲親衛報仇是爲了伸張正義,是仗義磊落的男兒本色,後來我幫你說話,跟二祖翁吵了起來,二祖翁氣得要揍我,我就跑掉了,天黑纔敢偷偷溜回去,哼我越來越不喜歡待在家裏了。”張懷錦照例像只麻雀一樣嘰嘰喳喳說個沒完。

    顧青只好全程微笑臉靜靜聆聽,這個女人好囉嗦啊,但還是不得不保持微笑。

    每當這個時候,顧青就無比想念張懷玉,張懷玉多好,社會我玉哥,人狠話不多。

    “顧阿兄,你獨自被囚禁,聽說要一個月才能被放出來,一個月呀”張懷錦一臉擔憂地看着他:“一個月不跟人說話,放出來後會不會變傻”

    顧青黯然嘆息,也就是隔着牢門,不然真想放個屁送給她。

    “話多的人死後會下拔舌地獄的”顧青善意地暗示她不要太囉嗦。

    張懷錦完全沒聽懂暗示,聞言笑道:“纔不會呢,生前做過壞事的人才會下拔舌地獄,我可沒做過壞事。”

    顧青再次嘆氣,打不到她,嚇不了她,隔着牢門真的好無奈。

    自由果然很寶貴。

    “顧阿兄,這個月你關在這裏會不會很無聊每天都幹什麼呢”

    顧青微笑道:“喫飯,睡覺,罵獄卒。”

    張懷錦睜大了眼:“每天都如此”

    “偶爾想點事情,以前很多想不通的事,趁着安靜獨處的時候翻出來再想幾遍,這個叫覆盤,很重要的一種工作方式,它能幫你避免事業上的很多錯漏失誤。”

    張懷錦似乎有了興致,不自禁地坐直了身子,興奮地道:“顧阿兄你有什麼想不通的事告訴我呀,我幫你想。”

    顧青算了算時辰,纔剛過午時,這就意味着張懷錦可能要在這裏待很久,同時也要囉嗦很久。

    與其聽她說那些毫無意義的瑣碎話,還不如自己主動提供一個話題,讓她的囉嗦言之有物,有的放矢,雖然同樣都是廢話,但至少有話題的廢話比較有營養。

    於是顧青想了想,道:“比如,比如在你剛纔過來之前,萬春公主殿下也來探監了,而且還送了一堆喫的喝的,可是嚴格來說,她與我並不熟,我和她甚至有點小過節,所以我就很想不通,她爲何無緣無故來看我”

    張懷錦眼睛眨巴幾下,腦海中忽然警鈴大作。

    她忽然記起了二祖翁跟她說過,在重陽登高那天,萬春公主當着所有朝臣的面邀請顧青同去玉真公主的道觀,後來他們還真的同行了,二祖翁說當時滿殿文武看他們二人的目光都很曖昧

    一直對他和萬春公主的關係有些隱隱不安,難道真的有問題

    隨即張懷錦又捕捉到顧青剛纔話裏的重點:“你與她有何過節”

    顧青有些尷尬地咳了兩聲,板着臉道:“別問,反正是過節,所以我才奇怪,她來探監究竟爲何,我以爲她會在送我的酒菜裏下毒,後來讓獄卒試了試,結果沒毒,這件事讓我一直傷腦筋到現在”

    張懷錦隱隱覺得不對勁,她的情商可比顧青高多了,公主殿下親自來探監,哪裏是什麼尋仇,分明是對他有意呀。

    這坨禍水,處處招惹情債

    不過可不能讓顧阿兄察覺到,如今她與顧阿兄的感情已經夠艱辛了,不能再無端多一個情敵,而且還是一位公主,太強大了,打不過打不過。

    張懷錦於是眨了眨眼,嘴角邪魅地一勾,像一隻黑化的小白兔。

    “顧阿兄,我覺得公主殿下來者不善”張懷錦認真臉,小拳頭緊緊攥起,用肢體動作提醒他小心防備。

    內心有點小愧疚,但是一切都是爲了捍衛愛情呀。

    顧青嚴肅點頭:“我覺得也是。”

    張懷錦乘勝追擊:“她來探監或許是爲了嘲笑你”

    “但她並沒有嘲笑我啊,大部分時候我都是在跟她的鼻孔聊天”

    “顧阿兄,你不懂”張懷錦露出權威的眼神:“金枝玉葉都是很高貴很矜持的,她表面上沒有嘲笑你,可看到你成爲階下囚的慘狀,她的心裏可能樂開了花,她來探監就是要看到你的慘狀,她便心滿意足了。”

    顧青嘆道:“好變態”

    張懷錦緊張地看着他:“所以,顧阿兄,你可不能喜歡她呀。”

    “我又沒病,喜歡她幹啥,她除了白一無是處。”

    張懷錦一愣:“什麼白”

    “沒什麼,懷錦妹妹,天色真的不早了,你快回家吧。”顧青心情放鬆了一些,剛纔解決了一個久縈心頭的問題,趕緊把張懷錦趕回去,然後自己浮一大白。

    張懷錦不高興地道:“爲何老是趕我走呀,我多陪陪你不好嗎再過幾日或許咱們便無法像這般獨處了”

    “爲何”

    張懷錦愈發不高興地嘟着嘴道:“我阿姐可能真的要回長安了,上次我派八百里快馬給她送信,送信的人我沒追上”

    顧青一呆,接着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自抑的喜悅:“張懷玉要來長安”

    張懷錦哼道:“你那麼高興作甚別忘了我說過,我要打敗她”

    顧青敷衍地笑道:“打吧打吧,我幫你們擂鼓助威”

    接着顧青又頹然地嘆氣:“再過幾日我還是被關在大理寺,如之奈何”

    張懷錦不高興地道:“阿姐回長安也不是來看你的,因爲她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大伯要回長安了,她是來見父母的,纔不會見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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