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朝爲田舍郎(田舍郎顧青) >第二百三十八章 可恨可憐
    有過生活閱歷的人都知道,小舅子是老婆娘家僅次於丈母孃的強大存在。

    把他當朋友呢,總覺得有一層無形的隔閡,交情都是看在老婆的面子上強扭出來的瓜。

    可是小舅子卻不能得罪。

    他或許沒能力爲夫妻間的感情披荊斬棘,但他一定有能力在夫妻感情間興風作浪。如果碰巧姐姐還是個扶弟魔的話,家裏就更是雞飛狗跳永無寧日了。

    幸好顧青沒有這方面的顧慮。

    看張懷玉的樣子,她似乎比自己更恨張家。所以顧青踹出去的那一腳完全沒有任何不安忐忑。

    “顧顧阿兄,愚弟張懷省,拜拜見顧阿兄。”張懷省飛快爬起身行禮。

    顧青好笑地看着他:“肚子不痛了剛纔額頭上還冒了汗,那幾滴汗珠可謂很真誠了,我剛纔那一腳踹得重嗎”

    張懷省乾笑:“不重,一點都不重。”

    顧青嗯了一聲,眼神漸漸露出冷意:“你剛纔叫你阿姐什麼來着我耳背,沒聽清”

    張懷省垂頭道:“愚弟失言了,是我的錯”

    顧青冷冷道:“向你阿姐道歉。”

    張懷省顯然是個識時務的角色,立馬毫不猶豫地轉身,畢恭畢敬朝張懷玉長揖一禮:“張懷玉呃,阿姐,阿弟錯了,我不該口不擇言,請阿姐莫與我一般見識。”

    張懷玉仍冷冷看着他,沒吱聲。

    顧青朝她笑了笑,道:“曲江池的桃花開得很豔,我們去看看吧如果你還想要花瓣雨的話,我保證這次一定更美”

    張懷玉終於笑了,白了他一眼,道:“你快莫提你那花瓣雨了,丟人死了。”

    二人正要走,張懷省忽然叫住了他,不敢看顧青的眼神,張懷省低頭輕聲道:“顧,顧阿兄,看在你我兩家世交的份上,能否能否幫幫張家張家深陷艱困,不單是三家綢緞鋪的事,還得罪了杜家的人,往後父親的升遷或許”

    顧青搖頭:“嫖過賭過,花錢享受的人是你,卻要我來收拾善後,呵,你還真敢想。不幫”

    說完顧青心中難免惆悵幽怨。

    如今我也貴爲侯爺了,爲何身邊卻沒一個狐朋狗友給我設局嫖一嫖呢

    不引誘一下,哪裏知道我這人是多麼容易墮落。

    二人不再搭理張懷省,轉身離開。

    張懷省目送着二人,眼神裏既憤恨又無奈。

    雖是賢相後人,終究人走茶涼。他的父親如今四十來歲了都只是一個縣令,張懷省也不是那種沒眼力的炮灰角色,他知道惹不起顧青,連句狠話都不敢說,被顧青拒絕後只能眼睜睜看他離開。

    顧青與張懷玉正走出花園時,忽見花園旁邊的竹林裏有響動。

    張懷玉警惕地望過去,竹林內的響動頓時停了,很快,兩道熟悉的身影走出來。

    張拯和張謝氏夫婦二人一臉尷尬地走到顧青二人身邊。

    顧青愣了一下,然後微笑行禮:“拜見張叔,拜見嬸孃。”

    張拯性情很悶,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張謝氏卻笑道:“春光正好,我與你張叔在竹林裏走動走動,咯咯,顧賢侄與懷玉這是要去哪裏”

    顧青笑道:“曲江池桃花開得正好,愚侄打算與懷玉去看看,春光正好宜踏青。”

    張謝氏笑道:“年輕人確實應該多總動,懷玉好生陪着顧賢侄,莫惹他生氣,知道嗎”

    張懷玉沒出聲,表情清冷如舊。

    氣氛有點僵冷,顧青微笑着打圓場:“多謝嬸孃關心,懷玉性子雖冷,但內心很溫柔,不會惹我生氣的。”

    張謝氏欲言又止,幽幽一嘆卻不再說話。

    二人向張拯夫婦告辭。

    轉身那一剎,顧青和張懷玉不經意間看到張拯的表情,蒼老,焦慮,還有一絲對大勢已去的無可奈何,這一刻的張拯,像極了突然傾家蕩產身陷絕望的中年男人,充滿了無助。

    如果張拯過不去這道坎,恐怕不僅僅是三家店鋪的事,一個縣令得罪了太子面前的紅人,會是怎樣的下場張九章出面都不一定能解決這樁麻煩,作爲九卿之一,他的面子在太子面前不一定管用。

    一眼瞥過張拯的表情,張懷玉迅速扭過頭去,毫不遲疑地離開。

    顧青暗歎一聲,只好快步跟上她。

    走在長安大街上,二人一直沉默,身邊人潮洶涌熙熙攘攘,但顧青走在張懷玉身邊,卻能感受到一陣陣冷意。

    走着走着,張懷玉眼眶不覺紅了,仍低頭沉默地前行,無聲的眼淚順腮而下,狠狠揪扯着顧青的心。

    曾經那麼瀟灑冷靜的女人,終究也有悲傷的一面。

    從懷裏掏出一塊潔白的帕巾遞給張懷玉,顧青嘆道:“你想做什麼我都陪你,但求求你莫哭了,看看旁邊的路人,都以爲我剛揍過你”

    張懷玉嘴角一扯,接過手帕迅速擦乾了眼淚,深吸了口氣,道:“顧青,我其實對張家真的很痛恨,我恨張家的一切”

    “我母親被父親納爲妾室,只是爲了求子,因爲我母親的生辰與父親相合,相士說母親有宜男之相,於是張家歡天喜地將母親納進門”

    “兩年以後,我母親生下我,他一見是個女兒,掉頭便走,剛出生的我甚至都沒被他抱過,他從此對我們不聞不問,張家偏僻的院落裏,只有我們母女相依爲命,連個侍候的下人都沒有”

    “母親這一生,就像一件被人在東市買去的物件兒,買回家發現物件兒不對,不合心意,又無法退回給賣家,只好當個破爛扔進不見天日的角落裏,連多看一眼都不願意,因爲這個物件兒隨時提醒他曾經的錯誤,母親不是他的枕邊人,而是他的污點。”

    張懷玉越說越激動,身軀不由控制地微微發顫。

    “母親做錯了什麼僅僅因爲生了個女兒嗎”

    見她的情緒已快失控,顧青急忙拽着她的胳膊,將她拽進一條無人的暗巷裏。

    “懷玉,不要再回憶了,回憶痛苦的往事是跟自己過不去,以後我陪着你,你不是物件,你是珍寶。”顧青認真地道。

    張懷玉無力地靠着牆,擦乾了眼淚,目光又變得清冷,忽然自嘲地一笑:“恨了他那麼多年,剛纔那一剎,又覺得他很可憐,真是賤啊,我連人都殺過,爲何偏就狠不下心”

    “顧青,如果不爲難的話”

    顧青微笑着接口:“好,我來解決。你開了口,我一定辦到。”

    與張懷玉道別,顧青回到家中,馬上叫來了韓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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