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朝爲田舍郎(田舍郎顧青) >第三百一十七章 暗夜互決
    王貴二人的麻煩確實大了。

    面對一個看不見且箭術奇佳的敵人,王貴和王老三的性命頓時懸了起來。

    雖說二人都有些身手,畢竟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但上戰場的身手和在暗巷裏跟人玩命的身手不是一回事,同樣是玩命,但暗巷裏要驚險得多。

    背靠在牆角,王貴和王老三臉色難看,眼神互相對視。

    “看清那人的位置了嗎”王老三問道。

    “位置沒什麼意義,他若發一箭便馬上換個位置躲起來,咱們也只能摸瞎。”王貴沉穩地道。

    “那就只能跟他耗下去,耗到侯爺派兵來援”王老三深呼吸,努力讓自己變得冷靜,冷靜才能應付戰場上的一切變數。

    “聽說侯爺麾下單獨有一支神射手組成的營隊,雖然才幾十個人,但個個都是射術不凡,比巷子裏那人不差,若侯爺能派出那支神射營,那人就死定了。”王老三冷笑。

    王貴也冷笑,不過是衝着王老三:“你先想想咱們如何活命吧,侯爺派兵來此最少也要半個時辰,這半個時辰咱們不但要活下來,還要把那個人拖住,不讓他跑了,你覺得咱們能辦到嗎”

    “很難,難如登天那傢伙箭術太厲害,咱們近不了身。”

    王貴嘴角一咧,露出一個變態的笑容:“那就試試。”

    “試試”兩個字,便是玩命的宣言,都是腦袋拴褲腰帶上的人,本事或有高低,但赴死的決心王貴二人卻不會比任何人差半分。

    示意王老三朝巷內扔顆石子,然後王貴凝神屏息,手心握住了一顆石子,深呼吸幾次後,王老三忽然探手朝巷內的土牆上扔了一顆石子進去,石子砸中土牆的同時,一支翎箭如約而至,顫巍巍地釘在牆上。

    與此同時,王貴閃電般出手,一顆石子朝箭射來的方向狠狠砸去。

    砰的一聲悶響,漆黑裏王貴的手法當然沒那麼準,這顆石子應該只砸中了門框窗框之類的地方。

    不過這聲動靜也嚇了暗中的神射手一跳,王老三再次扔石子試探時,暗處的神射手沒再做出任何反應。

    王貴喫喫地笑了,忽然大聲道:“兀那藏頭露尾的狗雜碎,你再射啊,三腳貓的箭術,真當自己成精了,有種放下弓跟我捉對兒廝殺一場,你贏了便放你走。”

    暗處仍無動靜,對方顯然是個非常冷靜的人,不會被輕易激怒,他只是躲在暗處等待一擊必殺的時機。

    見無法激怒對方,王貴不由有些失望,眼睛眨了眨,朝王老三示意,做了一個包抄的手勢,無聲地告訴他,讓王老三在此吸引敵人的注意,他則從另外一條巷子包抄過去,主動與敵交手。

    王老三點頭,王貴嘿嘿一笑,夜色裏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然後轉身貓腰消失在縱橫交錯的巷子內。

    王貴離開後,王老三每隔一會兒便朝巷子內扔一顆石子,或者高聲咒罵挑釁,躲在暗處的敵人似乎頗爲心高氣傲,石子扔出去後偶爾也會有所迴應,他已看出製造動靜的東西是虛張聲勢,箭都是朝王老三發聲的地方射去。

    幸好王老三躲在土牆的拐角處,纔沒被箭射中,饒是如此也嚇得王老三後背一層老汗。

    王貴在漆黑的巷子裏無聲地潛行,像一隻行走在牆上的貓,沉穩而靜謐。

    寂靜無聲的民居羣落裏,王貴屏住呼吸,每走幾步便停下,仔細聆聽敵人弓弦拉開的聲音,分辨聲音的方向,隨時調整路線。

    當他聽到最後一聲弓弦拉開的聲音時,他正位於暗巷深處一棟圓頂土屋的圍牆外,隨着遠處王老三難聽的咒罵聲傳來,王貴也清晰地聽到那棟圓頂土屋的屋頂傳來弓弦拉開後的吱呀聲。

    王貴心中一喜,確定了,敵人就在這棟土屋的屋頂

    遠處,王老三罵罵咧咧的聲音隱約可聞,如此緊張的關頭,王貴卻很想笑。

    王老三這雜碎,罵人實在太難聽了,不但將對方的祖宗十八代全都問候了一遍,更是將他的女性先人糟蹋得不成樣子,連體位姿勢以及每次收恩客多少錢都說得清清楚楚,搞得王貴腦海裏都有畫面了

    屋頂上的弓弦發出吱呀的輕響,王貴一凜,貓腰朝那棟民居無聲地潛去。

    當弓弦放開,箭矢嗖的一聲激射而出的同時,王貴身子一矮,也如箭矢般彈了出去,一個起伏攀蹲,人已無聲地落在院子裏,背貼着牆壁,人在漆黑不見五指的陰影起緩緩朝土屋接近。

    然而,對方終究是個高手,高手天生對氣息非常敏感,同時有一種很神奇的第六感,儘管王貴沒發出任何聲音,那個高手還是隱約察覺到不安,總感覺周圍的氣場有了些許變化,尤其是院子的圍牆下,那一片漆黑的地方憑目力無法看清什麼,但,感覺已不一樣了。

    高手毫不遲疑,馬上鎖定了圍牆的某個點,嗖的一聲發出一箭。

    不得不說高手的第六感很神奇,這一箭沒射中王貴,但也離他很近了,就在他右側不到一尺的地方,箭矢沒入牆面半尺,王貴驚出一身冷汗,再也不敢動彈。

    現在就是賭,賭在這片漆黑的夜色裏,高手只是憑感覺射出箭矢,並沒有發現他的具體位置。

    四周死一般的寂靜,高手不出聲,王貴也不出聲,遠處王老三挑釁的咒罵聲已失去了作用,高手現在的注意力全在他自己所處的院子中。

    雙方沉默地僵持着,比的就是耐心,誰先動誰輸。

    已是深秋時節,沙漠裏的氣候兩極分化,白天熱夜晚冷,王貴站在氣溫驟降的圍牆下,臉上身上的汗水卻不停地往下淌,心跳快得彷彿要衝出肌膚。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動,因爲他清晰地聽到屋頂的敵人拉開了弓弦,箭頭的方向正對着他所處的位置,稍有一絲響動便能喜提一張閻王的催命帖。

    一個是獵人,一個是獵物,獵人要除掉獵物,獵物想反噬獵人,雙方都在冷靜地比拼着耐心。

    然而,互爲敵人的雙方還是存在差距的,王貴只是親衛,他有赴死的決心,但殺敵的本事還是離高手差了一些。

    終於,王貴實在忍不住了。

    如此暴露在圍牆下,互相僵持着,王貴覺得自己的體力耗費很嚴重,比拼耐心也是一種體力活,王貴已經無法忍受了。

    悄無聲息地貓下身,王貴扣了一顆石子在手心,屏住呼吸,然後如同電影裏的慢動作一般,非常緩慢地朝圍牆的左側移動了一寸,又一寸

    就在快接近土屋的窗臺下時,屋頂的敵人忽然激射出一支箭,這一次箭矢非常準確地朝王貴的腹部射去,顯然隱忍之後,神射手做出了正確的判斷。

    聽到弓弦放開的嗡嗡聲,王貴大驚,身子下意識地一扭,隨即左邊腰側一麻,還沒感覺到痛楚,王貴手中的石子便砸了出去,同時身子一滾,滾到土屋的屋檐下,離開了神射手的視線。

    低頭一看自己的腰部,一支翎箭插在腰間,鮮血已染紅了腰部的衣裳,王貴咧嘴,無聲地慘笑,感覺自己的體力隨着鮮血的流出而飛快地消逝

    城外大營,顧青被韓介叫醒,一臉起牀氣十分不爽的他正瞪着面前的親衛。

    “王貴和王老三留在城裏找兇手”顧青皺眉,冷聲道:“簡直是胡鬧人家是高手,尤其有夜色的掩護,又有遠距離射殺的本事,王貴他們幾斤幾兩自己不清楚麼”

    回來報信的親衛垂頭道:“小人勸過,可王貴不聽,他說要爲侯爺盡一份心力”

    顧青深吸一口氣。

    手下這羣親衛,莽撞確實莽撞,可也是一片忠心,哪怕是李隆基的眼線王貴,對他也是忠心耿耿,聽起來很矛盾,可王貴就是如此矛盾的人,他的痛苦,他的選擇,只能他獨自承擔。

    “韓介,傳我軍令,馬上調撥一千人進城,對方是個神射手,咱們帶上盾牌,今夜既然露了頭,就把他解決了”顧青眼露殺機冷冷地道。

    韓介抱拳領命。

    顧青又叫住了他:“還有,神射營也都叫過去,讓對方見識一下咱們軍中神射手的威風,暗箭傷人的本事,不僅僅是他纔有。”

    低沉的號角在大營中吹響,本已歇息的營帳外紛紛點起了火把,將領們披上鎧甲,罵罵咧咧地踹着動作遲緩的軍士,命令他們披甲執兵列隊,戰馬在不安地嘶鳴,不耐煩地使勁搖擺着大腦袋。

    顧青也披上了鎧甲,沒有多餘的廢話,騎上戰馬便下令:“出發”

    城內民居的屋檐下,王貴腰上的傷口越來越疼,血也越流越多,他的嘴脣已漸漸失了血色,與臉色一樣蒼白。

    雖然離開了神射手的視線,可王貴不敢放鬆,神射手不僅僅只是神射手,拋下弓箭人家也有殺敵的本事,而王貴,卻已體力盡失。

    “侯爺的援兵若再不來,今晚便是我的忌日了”王貴閉着眼喃喃道。

    “再挨一箭我還能再挨一箭,拼上這一箭,賭一賭能不能咬下他一塊肉”王貴眼中露出狠厲之色。

    一手捂住口鼻,另一手握住插在腰間的箭矢,微微用力一拔,王貴瞋目裂眥,發出一聲悶哼,豆大的汗珠順腮而下,腰間的箭已被拔下。

    來不及處理傷口,王貴手裏握住帶着鮮血的箭矢,緩緩地朝屋頂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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