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朝爲田舍郎(田舍郎顧青)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一手遮天
    有些操作要看在什麼地方用,如果在長安,肯定是作死,不但沒效果,反而會把自己摺進去。

    如果在安西,可行性就比較高了,顧青上任安西一年多,自從高仙芝走後,他已收服了安西軍,安西節度使府的官員,甚至收服了民心。

    有軍心,有民心,兵強馬壯,城池繁榮,更要命的是還有錢。

    這些條件疊加起來,顧青基本等於是安西的軍閥了,唯一不能讓他肆無忌憚撒歡造反的牽制,只有邊令誠和裴周南二人。

    造反當然沒那個條件,但是在龜茲城裏憑空捏造一個人的身世,給她一個臨時的父母雙全的清白出身,這一點還是很容易的。

    顧青一聲令下,王貴和親衛們出去晃盪了一個時辰,事情便做完了。

    這也是顧青此時此刻有底氣站在邊令誠面前與他對質的原因。

    只要顧青願意,他可以在安西一手遮天。

    “父母尚在人世身家清白”邊令誠嘿嘿冷笑:“不清醒的人恐怕是侯爺吧皇甫思思明明是當年漏網的朝廷欽犯,她的父親皇甫惟明事涉韋堅案,早已在天寶六年被賜死,家眷皆被抄斬,哪裏來的父母雙全”

    顧青嘆了口氣,朝裴周南無奈地笑了笑,道:“裴御史去過福至客棧嗎”

    裴周南點頭:“下官視察民情時去過那個客棧,還在裏面用過一頓飯。”

    “裴御史想必對那位女掌櫃頗有印象吧那位女掌櫃,人稱龜茲第一美人,令人過目難忘。”

    雖然問題有些不正經,但裴周南還是尷尬地點點頭:“下官見過那位女掌櫃,確實風姿綽約,堪稱絕色。”

    顧青緩緩道:“裴御史若有閒暇不妨隨便問一問龜茲城的路人,路人皆知她的名字叫杜思思,這個名字多年前便被龜茲城百姓所熟知,而不是什麼皇甫思思,邊監軍紅口白牙一句話,不但把人家的父母說死了,還給人家改了姓,虧得人家父母沒在眼前不然管你是多大的官兒早一耳光抽上去了。”

    邊令誠大怒:“一派胡言皇甫思思明明是皇甫惟明之女,皇甫家皆已被抄斬她哪裏來的父母”

    顧青聳聳肩道:“她的父母一直住在客棧後院只是很少露面而已,客棧的夥計常住的熟客都認識二老,你莫非不知”

    邊令誠勃然變色不敢置信地搖頭:“不可能”

    顧青冷笑幾聲望向裴周南道:“裴御史,你怎麼說”

    裴周南平靜地道:“眼見爲實,侯爺與邊監軍在此爭論無益,不如去客棧見見那位女掌櫃的父母孰真孰假不就水落石出了。”

    顧青笑道:“裴御史斯言甚善邊監軍,不如一起去看看”

    邊令誠兩眼通紅,咬牙道:“好,一看便知”

    福至客棧後院。

    一對四十來歲的中年夫妻侷促地站在院子裏,丈夫一臉陪笑妻子則垂頭不安地揉弄衣角,她的臉色有些蠟黃似乎身子不大好,不時還捂住嘴咳嗽幾聲。

    皇甫思思臉頰仍有些青腫面無表情地站在這對中年夫妻身旁,目光仇恨地瞪着邊令誠院子周圍店夥計們遠遠地看着熱鬧。

    邊令誠盯着這對中年夫妻不停冷笑從上到下將他們打量了好幾遍,臉上的譏諷冷笑之色更深了。

    顧青站在身後含笑不語,裴周南則皺着眉,將信將疑地對比着皇甫思思與這對中年夫妻的容貌。

    “你們便是皇甫思思的父母雙親”邊令誠冷笑問道。

    中年夫妻茫然地睜大了眼:“皇甫思思是誰”

    邊令誠指着皇甫思思氣道:“她她就是皇甫思思”

    中年漢子看了她一眼,隨即不悅道:“這位上官,您雖是官兒,也不能胡說八道,她明明是小人的女兒杜思思,怎麼成了皇甫思思”

    邊令誠氣急敗壞道:“還裝還裝她何時成了你的女兒”

    中年漢子一臉莫名道:“她一直是我女兒,有何不對麼”

    邊令誠怒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杜參方,這位是我內人杜周氏,我們是關中涇州人,五年前隨大唐商隊來龜茲城落腳,盤下這間客棧做營生,這位上官還有什麼想問的麼”

    皇甫思思朝顧青飛快一瞥,隨即從院子中的石桌上取過一隻瓷壺,倒滿了一盞水遞給中年婦人,順勢非常自然地挽上婦人的胳膊,不滿地道:“阿爺,就是這個人,將女兒關起來,非說我是什麼朝廷欽犯,還要對我用刑,幸好顧侯爺救了女兒”

    中年漢子愣了一下,然後瞪着邊令誠怒道:“上官可否給小人一句交代我女兒所犯何罪,爲何成了朝廷欽犯上官爲何打我女兒說不出究竟,我縱拼了流徙下獄,也要以民告官,告你虐民構陷之罪”

    邊令誠被眼前這一幕震得身軀直晃,使勁搖了搖腦袋,剎那間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一家三口這場戲演得太真實,邊令誠都情不自禁覺得是不是自己搞錯了。

    一旁久不出聲的裴周南忽然扭頭,揚手叫來一名店夥計。

    店夥計略顯緊張地站在裴周南面前,裴周南溫和地笑道:“你莫怕,本官只問你幾句話。”

    “呃,上官您請問。”

    裴周南指了指這對中年夫妻,道:“他們二人,是你們掌櫃的雙親”

    店夥計點頭:“是,我們都叫老掌櫃,老夫人。”

    “爲何以前沒人認識他們”裴周南問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店夥計期期艾艾道:“因爲老夫人身子向來不好,素有肺疾,大漠氣候乾燥,且常有風沙,老夫人吹不得風,故而很少出門,一直住在後院的偏僻廂房裏,老掌櫃也陪着她,侍候她,客棧的事情通常都是掌櫃打理的。”

    裴周南嘆了口氣,扭頭看了邊令誠一眼,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

    邊令誠怒道:“說謊都在說謊她明明是欽犯”

    店夥計一臉莫名道:“什麼欽犯掌櫃的是欽犯不可能吧,當年掌櫃的一家三口從關中遷來龜茲城時,節度使府便錄入過戶籍的,確定是一家三口沒錯呀。”

    邊令誠猛地一激靈,道:“對了戶籍,戶籍能證明我的話,皇甫思思根本就是孤身一人來的龜茲城,哪裏來的父母,不信拿戶籍冊錄來對質”

    顧青淡淡地道:“好,我且再陪你胡鬧一回,來人,速速去節府取來戶籍冊錄。”

    親衛抱拳離去,一炷香時辰後,圓滾滾的李司馬捧着一疊厚厚的冊錄來到客棧後院,一臉憨厚地向衆人行禮。

    當着顧青三人的面,李司馬不慌不忙地翻開戶籍冊錄,找了好幾本後,終於找到了皇甫思思的名冊,上面赫然寫着杜參方,杜周氏和杜思思三人的名字,戶籍造冊時間是天寶八載六月,恰好是五年前。

    邊令誠倒吸一口涼氣,臉色鐵青,身軀搖搖欲墜。

    此時的他,彷彿陷入了一個天衣無縫的陷阱裏,一切都是假象,一切都有人提前布好了局,等他自己鑽進去。

    這一番對質後,皇甫思思的身份再也無人懷疑,一夜之間,她已完全擺脫了朝廷欽犯的身份,從此能夠堂堂正正走在陽光下。

    邊令誠絕望地看向裴周南,然而裴周南的表情卻分明告訴他,今天這件事很無聊,很可笑。

    什麼朝廷欽犯,什麼皇甫惟明,多少年前已經了結的案子,被邊令誠翻了出來,而真相卻是子虛烏有胡亂攀扯。

    裴周南不由暗暗懷疑自己的智商,爲何要陪着這個不男不女的傢伙胡鬧,有這閒功夫還不如待在屋子裏多念幾遍吾皇萬歲。

    “邊監軍好生養息,不要胡思亂想,此事我不會向長安上疏,只盼邊監軍從今以後本分做官,莫行此攀咬構陷之事,殊爲下作。”裴周南說完拂袖而去。

    邊令誠心神俱裂,看了看含笑不語的顧青,又看了看眼前溫馨融融的一家三口,邊令誠使勁跺了跺腳,顫聲道:“裴御史非我構陷,是顧青他他佈下了局陷我於不義啊”

    “邊監軍,莫喊了,裴御史已走遠了。”顧青溫和地勸道。

    邊令誠轉身,目光失神地看着顧青。

    “顧侯爺真是好手段”邊令誠咬牙道。

    顧青笑道:“手段一般,你要置我朋友于死地,我總不能讓她伸出脖子任你宰割吧一切都是爲了自保,還請邊監軍體諒一二。”

    邊令誠指着那對中年夫妻,怒道:“他們是你從哪裏找來的”

    顧青正色道:“莫胡說,他們是杜掌櫃的父母,戶籍冊錄上都有名字的。”

    “戶籍冊錄”邊令誠扭頭看着李司馬,李司馬被他喫人的目光嚇了一跳,訕訕一笑,行了一禮後匆忙跑掉了。

    邊令誠無聲慘笑。

    找來一對莫名其妙的中年夫妻,串供了店夥計,甚至還讓節度使府的司馬改了戶籍,簡直天衣無縫的無中生有,朝廷欽犯頓時成了身家清白的關中人士。

    洗白一個人,就是這麼容易。

    這一把,邊令誠輸得很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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