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沐彤瞟了一眼這棧道。

    這是用喝空的啤酒瓶摔碎鋪陳的路。

    這裏的人都喜歡喝酒,喝酒之後都會摔碎一隻瓶子丟在這兒。

    但凡想要退出組織的人,都得匍匐在地,跪着從這裏爬出去,洗心革面做人。

    緋月是一個極其注重原則的人,她定下的規矩,無人能破。

    凌沐彤咬着牙,緩緩彎下腰往下跪。

    搖搖欲墜的身軀,已經沒有了前行的力氣。

    可她一個被聯盟拋棄的棄子,如果連堂堂正正走出這裏的勇氣都沒有,又如何面對新生。

    雙膝跪下去的那一瞬,鋒利的玻璃渣,刺入肉裏,鈍痛感傳入四肢百骸。

    滴滴答答的汗珠順着額頭留下來,伴着一些粘稠的血液。

    雙手放上去。

    又是一重劇痛感,刺進來。

    好痛……

    真的好痛,每移動半步,她都會痛的無法呼吸。

    一旁站着的人看着她嬌小的身影在玻璃渣道上挪動。

    所過之處,接連淌出鮮紅的血。

    大家不忍心看下去,紛紛轉過臉,或是捂着眼。

    緋月也沒想到她會這般執着。

    本來,平時這丫頭嘴甜,跟她求饒幾聲,她會心軟,暫且讓她留在這兒打打雜。

    可她爬過去的決心就已經表明,她想離開這兒了。

    爬到一半。

    終因體力不支,疼痛難忍倒了下去。

    她還記得第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緋月給了她一顆糖,告訴她說。

    以後這裏是你第二個家,你的本事會讓所有人刮目相看。

    這麼多年過去了。

    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更何況讓別人對她刮目相看。

    “來人,她爬不動了,將她丟到垃圾場。”

    緋月沒了耐性,乾脆讓人處理了她,轉身離開。

    “慢着……我還可以堅持,我還可以。”咬着破了的脣,凌沐彤艱難的爬起來繼續。

    膝蓋上和手掌上不知刺入了多少玻璃渣,疼痛感早已席捲了神經末梢,讓她疼的沒了知覺。

    用了足足兩個小時。

    她才從這裏爬出去。

    雙手雙腳踏出那扇大門的時候。

    凌沐彤癱倒在地上,望着門口傾瀉而來的陽光。

    她活了這麼久……好像第一次看見光了。

    她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

    果真在臭氣熏天的垃圾場。

    又恰逢下了一場暴雨。

    暴雨沖刷在她身上,將她身上的血跡衝下來,沿着溝壑涌到遠處。

    她從垃圾堆裏艱難的爬出來,一點一點往前挪。

    雨水打溼了她的臉頰,看不清她臉上滑落的淚水。

    她清白了。

    再也不用受組織控制。

    終有一天。

    她會憑藉自己的本事,帶着母親,堂堂正正的活着,風風光光的活着。

    可是,她真的好像快死了。

    失血過多,再加上傷口感染。

    她也沒有錢去醫院。

    啪嗒——

    一個東西從她身上的衣兜裏掉出來。

    那是一個鑲嵌着寶石的傳呼器,這是從皇室裏偷出來的。

    她看着漂亮所以一直戴在身上。

    或許從潛意識裏,她就有想過。

    如果真的快死的那一天,北連奕或許是那一條唯一可以再抱一次的大腿。

    她是北連國的子民。

    他是北連國殿下。

    他不可能不管子民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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