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安平縣城的琴行,平時能夠賣出去的琴很少,還好,琴行老闆柳大全,不僅僅是賣琴,更是做琴的匠人,他選擇在安平縣,還是因爲安平縣這裏出產的一款老杉木,幾百年的老杉木,簡直就是做琴的最高檔的木板,所以,他當年就選擇了在安平縣開了琴行,之後,就在這裏留下了,一轉眼,過去了二十多年。
這二十多年,他見證了太多的歷史了,有過饑荒的年景,城外都是餓死的人,也見過軍閥混戰,城頭變幻大王旗,他就這樣靜靜地,做他的古琴,兵荒馬亂的,全天下都一樣,離開了這裏,又能去哪裏如果真的有一天遭遇了不測,也是命該如此。
由於名揚在外,用料好,所以,他做的琴,還是不愁銷路的。
對柳大全來說,這是最普通的一天了,他的琴行,前面是店面,此時,裏面一個客人都沒有,實際上,這幾年的客人很少,柳大全一般都是老主顧,從省城那邊被介紹過來的。
柳大全在店面內,正在調試着一臺琴,他用手指撥弄着琴絃,閉上眼睛,仔細地傾聽着聲音,作爲一位琴師,那必須要有一雙靈巧的雙手和一對敏銳的耳朵的。
隨着他撥動琴絃,聲音就在斷斷續續地發了出來。
在他的旁邊,還有幾臺正在製作的琴,上面刷着油漆,也有的剛剛打磨完了,準備刷第二道油漆。
“吆,柳師傅,忙着呢”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一個聲音。
柳大全扭頭過去,看到了一個從來不認識的小夥子,穿着破破爛爛,看起來可不像能買得起琴的富家子弟。
“你是誰來幹什麼”柳大全問道。
“柳師傅,我來您這裏,找點生意做。”說完,秦寶山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來了一塊大洋,放在嘴邊吹了吹,在耳朵邊跟着聽響。
“最便宜的一架琴,是五塊大洋。”柳大全說道,雖然不知道對方看起來窮酸的樣子,怎麼會有大洋,但是,一塊大洋,那是遠遠不夠的。
“我要的不是琴,而是你這裏造琴的一種原料,凡立水。”秦寶山說道:“確切地說,是凡立水裏面的紫膠。”
聽到了秦寶山的話,柳大全突然站了起來,手裏從一旁掄起來了掃帚:“走,走,走,這裏不歡迎你這樣的人,立刻給我走。”
柳大全的目光中,充滿了警惕,臉上也是不悅,只想要趕秦寶山立刻就走。
“喂,喂,做生意嘛,賣什麼不是賣,用得着這麼死板嗎”秦寶山趕緊說道。
這個時代的很多匠人,是有一種臭脾氣的,就拿拜師學藝來說,大部分的學徒,都得熬過一段被師傅虐待的日子,纔會學到一點點有用的東西。
柳大全顯然就是這種師傅中更加的古怪的一種了,剛剛說明來意,就被對方給趕人了,秦寶山趕緊從口袋裏,掏出一摞大洋來:“十塊袁大頭,成色十足,多少賣我點,總可以吧”
“不賣,不賣。”柳大全說道:“你趕緊走。”
“柳伯伯。”就在這時,高麗麗走了進來,向柳大全說道:“柳伯伯,您不要着急,是我帶他來的,我是高麗麗啊。”
說着,摘掉了頭上的頭巾,用袖管擦了擦臉。
而現在,秦寶山過來了,冒昧來購買,柳大全並不買賬,直接就要趕走他,要是動靜鬧起來,四周有人察覺,就不好了。優閱讀書 .euyue.
在這種情況下,高麗麗終於出現了。
柳大全臉色一變:“麗麗,你這,你這不是給我找麻煩嘛。快,快進屋。”
他說着,四下看了看沒人,關上了外面的門,穿過中間的院子,來到了後面的房子裏。
前不久,高家的事情,鬧的滿城風雨,那可是死了幾十人啊柳大全和高家交好,也遭受了牽連,鬼子來他這裏調查了好幾次了,後來實在找不到什麼把柄,這纔算是放過了他。
沒想到,高麗麗居然又回來了。
“你父母呢”柳大全問道。
“他們已經回去了,我留了下來,加入了游擊隊。”高麗麗說道:“柳伯伯,現在這個世道,已經沒有平民百姓的活路了,我們炎黃子孫,必須要勇敢地站出來,保衛祖國,打敗鬼子”
“好了,好了,你是想要連累你柳伯伯啊。”柳大全趕緊阻止了她。
此時,秦寶山就在一旁站着,看着這個柳大全。
他不是個壞人,當發現高麗麗來了之後,非常緊張,生怕她被發現,說明,他的身上還是有着一箇中國人的良知的。
但是,僅此而已,他雖然對現狀不滿,但是,卻不敢反抗,不敢勇敢地站出來,其實,不少人,都是這種態度的,他們面對着一切,都只會沉默,或者在沉默中爆發,或者在沉默中滅亡。
“城裏太危險了,你們趕緊走。”柳大全說道。
“柳伯伯,我們是來買紫膠的。”高麗麗說道:“我們拿到了紫膠才能走,這東西”
“你們要這種東西幹什麼”此時,柳大全已經不如剛剛的時候那麼充滿敵意了,游擊隊難道要改行當木匠還要是一個追求極致的木匠
“防潮。”秦寶山說道:“這東西,對我們很重要,您現在給我們,那就是對我們抗日做出了很大的貢獻,祖國和人民都會感謝您”
“別,你們這些話,我可受之不起,再說了,這東西,我雖然手頭還有,但是”
但是還沒有說完,外面就傳來了聲音:“咣,咣,咣”
“他孃的,光天化日之下,關什麼門,柳大全,你在裏面,出什麼幺蛾子呢”
聽到這話,幾個人臉色都是一變。
“你們在裏面,誰都不要出去。”柳大全趕緊招呼兩人,然後,關閉了房門,又快步幾步跑了出去,到了外面的店面,拉開了門栓。
“做琴,最怕人打擾,就把門插上了。”柳大全說道:“趙老爺,您光臨琴行,有什麼指教要買琴嗎”
“柳大全,你少來挖苦我,也少給我裝糊塗。”來的人,正是趙金銀他的身後,一個揹着槍的僞軍,在那裏站着。
趙金銀的臉上,帶着不滿:“我的棺木,就差刷油漆了,木匠說,你這裏的凡立水,那可是最好的底漆,把你手頭的給我”
聽到了趙金銀這麼說,裏面躲着的秦寶山,突然露出了笑臉,尼瑪,冤家路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