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是大喜的日子,謝老頭定會爆粗口,忍了半晌,他終是指向院門前騎着高頭大馬的陳磊怒斥。
趕忙翻身下馬,陳磊疾步上前,邊走邊無奈叫屈道:“我也不願但他們硬要逼迫我如此,還說我若不從,今夜連洞房都不能成,他們會賴着不走”
“放屁這種鬼話你也信誰還真能不讓你與新媳婦睡覺不成”
怒極的謝老頭管不得其他,吹鬍子瞪眼將戰場上的作風完美展現。
“爺爺,您別亂說話”
聽到外間響動,謝心蕊領着一羣老嫗及中年村婦從正堂行出,剛跨過門檻,見謝老頭愈說愈不像話,急忙出言制止,清秀的面容泛起映紅山茶。
她雖身着一套紅豔嫁衣,卻並未鳳冠霞帔,姣好面容僅抹淡妝,落了一分喜豔,卻增添一絲清醇素樸,加上本就處在最美年華,絢麗蓬勃的青春氣息,別有一番風味。
“爺爺怎的亂說話成親不就是睡覺”
謝老頭還待粗大嗓門的爭辯嚷嚷,白晨馨怒聲及時將他打斷,“謝老頭,你再窮叫喚,當心誤了吉時”
“呃”
瞧見孫女耳根子亦紅彤彤,謝老頭回過神來,呆滯一瞬,他訕笑道:“倒忘了這事是自家孫女喫虧,確實不該多提,嘿嘿”
“哈哈”
整座屋院歡笑轟鳴,無論男女老少皆被他給逗笑,本還尷尬非凡的謝心蕊,見到陳磊那模樣,也不禁心下大樂,露出她此生最美時刻的笑顏。
款款來到陳磊身前,她含笑擡起纖手將陳磊的滑稽禮帽扶正,陳磊也順勢握住她的揉荑,兩人規矩來到謝老頭身前就待跪拜叩首。
“得了,得了,行禮時還得拜,現時先免了吧”
謝老頭揮手將他們打斷,瞧着身前這雙新人,他伸出右手慈愛拍了拍孫女的手臂,半殘的左臂擡起,欲要拍陳磊,然而伸到半空,又猶豫的往下縮了縮。
啪
陳磊一把挽住他的左臂,肅穆道:“爺爺,這可是軍功章,不丟人”
謝老頭炯炯目光與他對視,本還略帶躊躇的蒼老面容陡然泛起笑容,並越笑越濃,他將左臂得意高舉,洋洋自得道:“爺爺從不覺得丟人,僅是給那羣老傢伙面子,以免他們難堪而已,哈哈”
“切謝老頭,你今日嫁孫女,我等不與你一般見識”
其餘老叟扔下一語,猶如稚童賭氣般皆將頭側向他處,不再多瞧他一眼。
“心蕊,你即將是別人的婆娘,今後就由這小子替爺爺守護你,他若敢欺負你,爺爺離得遠,就去向大小姐告狀,知道嗎”
謝老頭滿目不捨的伸手撫了撫孫女嬌嫩面頰。
“爺爺,別看我陳磊一副大老粗模樣,疼起媳婦來不比任何人遜色,您就安心將心蕊交給我”
陳磊拍了拍胸脯,話語鄭重無比。
“好,你們去吧”
謝老頭側過頭,貌似不耐的朝他們揮手。
“爺爺,孫女這就走了”
謝心蕊雙眸通紅,強忍着已在眼眶內打轉的淚水,恭敬萬福作別。
這是自小疼她護她的爺爺,他們爺孫倆一直相依爲命,望着謝老頭鬢角的皺紋與斑白,她肝腸寸斷、萬分不捨。
“快去,快去”
謝老頭側身再次揮動手臂,疾聲催促。
“將新娘子接出門咯,讓新郎官一路把新娘子抱回去,大家覺着如何”小說 .se.
“抱抱抱”
年輕人們隨即開始大肆起鬨,門外早已預備的禮花亦沖天爆起,小院內外被喜慶與歡呼聲填滿。
“抱就抱,誰誰在踢我屁股別亂推”
陳磊在騷擾打鬧中攔腰將嬌羞的謝心蕊橫抱而起,在衆人的簇擁下,憨笑着大踏步朝向前方一路的絢爛煙火行去。
喜氣洋洋的人羣漸行漸遠,鬧熱聲亦悄然逝去,謝老頭終是轉首滿含期待的遙望,希望能再次瞧見孫女的倩影。
“老謝啊,心蕊丫頭能尋到良人託付終身,本就是你的心願,該替她高興纔是”
老兄弟們相繼來到他身旁,尚老頭感慨的拍了拍他肩膀。
“我感覺像心裏被割了塊肉,我捨不得,捨不得啊”
謝老頭老淚縱橫,鬚髮顫抖的猛然大聲悲哭,這位歷經風霜、叱吒戰場的老人,這位視殘肢斷臂、屍山血海如無物的老人,此時卻哭得像個孩子。
周遭婦孺聽聞其聲,亦暗自抹淚,塵世間大婚之際,婆家與孃家,多爲悲喜兩重天。
吊在迎親隊伍末尾的林奇將一切盡收耳中,他並未衝在最前線去鬧,雖言今日不分大小,他與白晨馨的身份始終會讓人拘束,有得必有失,往昔的無束,不知不覺間悄然離他遠去。
“你自己不鬧,難道不替楊鵬師兄鬧鬧”
白晨馨心細如髮,或者說她一直關注着林奇的情緒變化。
“他他懶得要死,娘子信不信,有喫有喝下,說不準他都懶得湊熱鬧出來接親。”
林奇的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楊鵬的懶散模樣,他搖頭道:“我並非是因爲這個,而是突然心有所感,待我將你娶走,爹他會哭麼”
白晨馨聞言呆了呆,笑道:“不談爹,你覺着我真走了,那幾位叔叔會如何”
“三叔肯定會傷心,其他人不好說,即便悲傷也不過片刻”
林奇捏了捏下巴,思索着道:“娘子這麼一問,我怎感覺青石山會哭啊特別是掌門真人,他會否撂挑子不幹了”
“你少胡說,師父他怎會不理山門”
任靜突兀插言進來,如仙清雅面容隱含薄怒。
“師姐有所不知,那是掌門沒嚐到娘子的厲害,她連狼窩都幾乎給拆了,小小青石山還真不在話下。”
林奇邊說邊警惕的注視着身旁動靜,謹防白晨馨突然發難。
“哈哈”
瞧見他的模樣,白晨馨與火兒不禁相視莞爾大笑,就連黃蘇櫻亦捂嘴巧笑連連。
接親大隊在街上招搖前行,沿途都有罪城平民駐足慶賀,直到返回新婚小院,陳磊終是將謝心蕊放下,旋即牽着她入到正堂。
“馨兒、火兒,你們快來給姐姐幫忙,早知這麼麻煩,打死我也不接這份苦差”
接下來得安排慶典與大宴,分身乏術、忙得暈頭轉向的花薇一把將她們給抓了壯丁,連帶着黃蘇櫻亦緊緊跟隨不離左右。
“得嘞,我去大殿瞧瞧。”
林奇朝她們揮了揮手,一人獨自回去大殿,見棋局依舊,可惜他被中途打斷難以再次入局。
無所事事下,他回到蘇紫嫣的廂房最後轉了轉,這房間馬上屬於黃蘇櫻,他倒不便久呆,環顧最後一圈,他惆悵的來到自己榻前仰面倒下。
咚咚咚
大半柱香工夫,一陣敲門聲竟傳入他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