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大白天朝井底看去那樣，也就是能看到六七米深……萬人坑，就是一個六十好幾度角的坑，十米以下就看不到了，四周聳立的高山，擋住了光線。
很快，王富貴就到了白天眼睛能看得到的深度，難聞的氣味更濃，女人啜泣聲也聽不到了，萬籟無聲，警告他最好不要再朝下走了，因爲沒有誰說過萬人坑有多深，下面情況又是個什麼樣子，有這個必要爲了好奇心和所謂的面子，就去冒這麼大的險嗎？
真沒有必要。
王富貴站穩了，找到一塊鵝蛋大小的石頭，撂了一下去。
啪嗒一聲，石頭掉下地的聲音，從下面十幾米的地方傳來，蹦噠了幾下，就沒有聲息了。
這就證明槽底也不是很深，而且還是石頭地，否則石頭不會蹦跳的。
但就算下去了那又能怎樣，下面又沒有一絲不掛的美女等着他。
就像有女人的哭泣聲，就非要下去看一下，有毛病啊……風颳過石縫時，那風聲就會產生和哭聲差不多的聲音，這沒什麼好奇怪的。
“沒意思，走了。”
王富貴認爲，他能在大半夜沒有別人的情況下爬到這個深度，就已經比小碟子他們有膽量了，以後也有資本和他們吹幾天牛了，要是還有誰還不服氣，那就大半夜裏到這兒來爬到這個深度看好了。
伸手剛準備朝上爬，那該死的女人啜泣聲，又在腳下響起。
這次更清楚，就在腳下十幾米的地方，王富貴相信自己絕對沒有聽錯，這就是真真切切的女人哭聲，絕對不是風颳在石縫發出的，還是飽經苦難的女人，好像是在墳前哭她夭折的兒子那樣。
“誰！？”
王富貴大喝一聲。
在差不多是上下垂直的大坑內狂聲喊叫，特殊的環境，聲音會被放大，振動的回聲，甚至都會振動那些鵝蛋大小的石塊，就像下雨一樣，從頭頂，朝腳下掉落，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兒啊……”
女人的哭聲停了一下，接着陡地擡高了，居然真是在哭她的兒子！
下面，真的有人！
王富貴全身的神經，陡地繃緊，雖說女人邊哭邊說的聲音，囁囁嚅嚅，也許說的就不是這兩個字，但他的潛意識裏，卻斷定就是這兩個字。
“你是誰？”
王富貴又大聲責問。
只有斷斷續續的哭聲，飄忽不定，卻沒人再說任何話。
咬牙發狠，王富貴決定下去看一下，就算下面的女人，是個萬年老妖呢，漫長的夜晚沒有睡覺的意思，和她抵足長談，聽她講述她悲慘的經歷，也是以後向人吹牛時的資料不是？
至於真看到萬年老妖后，還會不會活着爬上去，王富貴可管不了那麼多。
父親說過，他在出生時，東北的天邊，紅的像火燒一樣，這是貴人出生的象徵……雖說火燒雲的美景，早已不給人當成稀奇事了。
貴人，是不會稀裏糊塗死在這鳥不下蛋的地方的，到任何地方，也應該是萬靈躲避纔對。
王富貴右腳探下去，如履薄冰，踏穩一塊突起的石頭後，才鬆開手。
然後，他身子就陡地朝後一仰，失去平衡，強大的重力，迫使着他快速下落。
猝不及防摔下的王富貴，摜在一塊突出的大石頭上，彈起來接着朝下掉落時，在心裏暗罵一聲，伸手朝四周瞎抓，妄圖抓住突起的石塊或樹藤什麼的東西，就算像肉那樣懸在半空呢，也比摔下這堅硬的坑底好很多。
電光火石間，他才反應過來，剛纔撂下來的那塊石頭，並不是掉在了坑底，而是碰在了這個同樣長滿青苔的突起的石頭上，又彈落到了坑內。
他沒聽到迴音，是因爲坑底實在太深，或是有植物的敗葉什麼的軟東西把下落的勢頭緩衝了。
至於那女人的哭聲，讓他覺得就在腳下十幾米處的錯覺，那是因爲聲波激擊在這個突起的石壁上後，又折射上去的。
他在快速地下落，沒有一點的着力處，唯一不受影響的，就是手腳開始張牙舞爪。
當然了，他也會張嘴喊出一聲凌厲的哀嚎，來告訴下面的深坑，我來了。
砰！
這是王富貴在絕望中，聽到的最後一聲聲音，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要是小碟子等人跟他一起來，拿手電一照的話，那麼就能看到他睡在足有五十公分左右的腐葉上，屁事都沒有，只是運氣太好的緣故，四仰八叉掉落下來時，後腦正好磕在一個骷髏上。
還是個人頭才變成的骷髏上，骨頭裏的成分一點都沒有流失，像石頭那樣非常堅硬，所以纔會將他給磕昏死過去。
還是死一般的安靜，女鬼的哭聲沒有了，王富貴就像在自己家牀上，做了一個噩夢，夢見有個模糊不清的女人，走過來坐在他身旁，煞白的手指，從他腦門，臉匣，鼻子和嘴上輕輕撫過。
他不要睜開眼，甚至不要開動腦筋去想，也能感覺到這是個女人的手。
女人的手，從他下巴上游走過後，站起來扭身走了，又有啜泣的哭聲傳來：“我的兒啊……”
王富貴的食指動了一下，所有在沒有知覺狀態下的神經，電光火石間，讓他第一個感受到了頭疼欲裂的疼痛。
痛感神經，是人身上最最敏感的神經，沒有之一。
他緩緩睜開了眼，看到了一面長方形的小鏡子，比橫過來的手機大不了多少，亮晶晶的，就在眼前，觸手可及。
他慢慢地伸手，去抓那面小鏡子，卻抓了個空。
右手僵在空中，過了一會兒，王富貴才明白那不是小鏡子了，而是月光下的天空。
那是萬人坑上方的夜空，他躺在最下面看上去，寬達十幾米，長達幾十米的萬人坑，變成了手機大小，根據長乘以寬再乘以高……的公式來計算，王富貴悲哀的發現，萬人坑深達起碼二百米！
他從二百米的地方落下，竟沒有摜得死，這真是奇蹟啊，就像他的得怪病到現在也沒有死一樣。
也可能，他的人早已摜死了，現在活着的，是他身體裏的惡龍。
不過不管怎麼樣，只要能活着就是勝利，山不在高，有手就能爬上去……這是劉禹錫說過的，王富貴記得很清楚，只是那個讓他犯傻的女鬼，現在跑哪兒去了？
還有就是，旁邊遠處傳來的沙沙聲，好像蠶喫桑葉那樣，又是個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