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知己這麼個乾淨的詞兒都被魏斂玷污了。
“一封書信就能讓宣平侯信了這鬼話?”
北宮離還是有些不信。
“如何是鬼話?
這幾日,你我二人如何投機,如何相見恨晚,宣平侯和其他門客可都看在眼裏。”
北宮離聞言,心裏那是既憋屈又羞惱,“魏兄從那時候便開始佈局了?
連這種事情都能拿去算計,還有什麼是你不能算計的?”
南鳶回了一句:“沒算到北宮兄如此赤誠,願引爲好友。”
北宮離聽到這話,不得不承認,心裏終於舒坦一些了,“魏兄能模仿人的字跡?
你我才相識多久,你便能仿我的字跡了?”
“大差不差,至少宣平侯那蠢貨看不出來。”
對於自己栽在這麼一個人手上,北宮離算是服氣了。
三日一過,馬車的速度慢了下來,就這麼晃晃悠悠地行駛着,路上南鳶還有心情欣賞欣賞風景。
北宮離本來沒那個閒情逸致賞景,但他跟魏斂同處一車,對方的姿態實在太悠哉了,以至於他也被感染,生出幾分遊山玩水的興致來。
兩人正品着茶看着窗外的景,平穩行駛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駕馬的老車伕疾聲道:“兩位公子,前面好像有打鬥聲!”
北宮離一聽這話,神色也跟着緊張起來,“我們趕緊往回走,先避開這打鬥!”
官道就這麼一條,其他羊腸小道馬車又過不去,馬車想要繼續往前,只能走這一條路。
但如今前方道路有人打鬥,十分危險,他們自當避開。
然而,南鳶卻對車伕道:“停在此處,等他們打完,我們繼續往前便是。”
打鬥聲她早就聽到了,但她沒有走回頭路的習慣。
“魏兄,你以爲這亂世之中的打鬥就只是尋常的爭執?
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北宮離話音剛落,像是要證明他所說一般,那打鬥聲越來越近,裏面摻雜着的兵器碰撞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清晰。
“走走,快走!”
北宮離催促車伕。
車伕連忙應了一聲,正要調轉馬頭,卻聽到那位僱傭他的公子淡淡道:“我說了,不走。
我們不過是路人,礙不着他們什麼事兒。”
北宮離:……你可真是淡定。
南鳶睨他,“北宮兄莫不是忘了我的身份?
放心,不會讓你客死他鄉,要死你也得死在我的地盤。”
北宮離:那我謝謝你?
北宮離的確是想起來了,魏斂可是大名鼎鼎的常勝將軍,傳聞可以一敵百。
若傳聞是真的,那他的確不用慌張。
想到方纔自己的失態,北宮離輕咳一聲,端端正正地坐好,神情也恢復鎮定。
就在此時,小糖突然出聲,“鳶鳶,不管一管閒事嗎?
前面有好多人圍剿一個,以多欺少太不要臉了!”
南鳶簡單明瞭地回了兩個字:“不管。”
小糖知道鳶鳶不是個多管閒事的性格,以前如果有多管閒事的時候,那必然是因爲旁邊有個招惹麻煩的人,她不得不管。
可是——“可是前面那人太慘了哇!雖然那人武功看着很高,但圍剿他的那羣人武功也都不弱,以至於他體力漸漸不支,被人從後面砍了一刀,啊啊,腹部又是好長一刀!”
小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鳶鳶,說好的救死扶傷積攢功德呢,因爲登基爲帝,擁有了大批忠實小弟小妹,就不稀罕救外面的路人了咩?
我們不能這樣的鳶鳶,我們應該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南鳶被它嚎得腦仁疼,換了個說法,“所以我才讓你看看認不認得,若是好人,自然救,若本就是個大奸大惡之人,我救了他不就等於自損功德?”
小糖:“時間緊迫,我一時對不上號,但是鳶鳶,我敢肯定他是個好人!”
“爲何?”
“因爲這個男人的身材特別好,嗷嗷,堪比世界名模,打鬥的時候動作也特別帥,唯一可惜的就是臉長得普通了點兒,唉……”南鳶無語。
小糖看一個人的好壞,原來只是看臉和身材?
“鳶鳶你信我,我觀他面相,絕對是個被圍剿的小可憐,啊啊啊,就在一秒鐘前,小可憐胳膊上又被砍了一刀!”
正在南鳶糾結要不要救人的時候,那打鬥聲分明已經近了,卻又在某一刻朝別的地方去了。
小糖嗚嗚嗚,“鳶鳶你快看嘛,他都傷成那樣了,結果看到前面有馬車,有無辜的人,便朝另一個方向逃命去了,這得是多正派的一個人啊,才能做出這樣的選擇!真是太偉大了……”不等小糖說完,南鳶便已經下了車。
“北宮離,待在車上別亂跑,我去去就來。”
南鳶丟下一句。
北宮離猜到他要去救人,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麼,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另一句,“放心,我不會跑的,你小心。”
三日之前,他還恨魏斂恨得牙癢癢,可此時卻已經把魏斂當好友了,並不希望他出事。
北宮離覺得自己還沒有擔心多久,馬車簾子便被人撩開了。
魏斂扛着一個年輕的玄衣男子鑽了進來,胳膊一甩,肩上那人便被他動作隨意地丟到了一邊。
北宮離:……所以之前迷迷糊糊中發生的事情不是他的錯覺?
魏斂也是這樣扛麻袋一樣扛着他走,再這般粗魯地將他丟入了車裏?
不,眼前這人還受着傷都被魏斂這般對待,自己一個健全的人,絕對是被他更粗魯地丟在了地上。
南鳶將一瓶止血藥和一捆繃帶丟給了北宮離,“給他上藥。”
北宮離:……我是你隨從嗎?
北宮離沒有跟對方一般見識。
魏斂帶回來的這人傷得很重,的確需要趕緊止血。
昏迷中的男人雙眉緊皺,在北宮離去扯他衣服的時候,他竟唰一下睜開了眼,眼中殺氣肆虐。
北宮離被嚇了一跳。
“魏兄,還是你去吧。”
北宮離將東西還給好友。
南鳶瞥了一眼他的慫樣兒。
小糖也嘆息一聲:“萬萬沒想到,北宮離這麼厲害的謀士居然被人一個眼神就嚇到了。
碎了,濾鏡碎了。”
玄衣男子已經捂着腹部那一道最長的傷口坐了起來,眼裏的殺氣也不見了,“是兩位兄臺救了我?
多謝。”
南鳶聽到他說話,正要將藥瓶丟給他的動作微微一頓,目光似是不經意地從他髮際線的位置略過,忽地開口道了句:“是我救了你,不是他,謝我一人便可。”
北宮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