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快亮時,他才從一股刺鼻的惡臭味兒中驚醒。
望着頭頂的煙青色紗帳,裴子清的表情茫然了一下,轉瞬清醒,騰地坐起了身。
不是錯覺,是真的臭氣熏天。
而且,這味道還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
他睡過豬圈,喫過豬食,什麼臭味兒沒聞過。
可此時,他身上散發出的這些味道竟比他以前聞過的那些還要刺鼻數倍。
扒開褻衣一看,他的皮膚上竟積了一層濃厚粘稠的污垢
裴子清差點兒被自己薰暈過去。
他明明昨天才洗乾淨,怎麼會這樣
他要是這樣去見女人,肯定會被嫌棄,因爲他看出女人有很嚴重的潔癖。
便是那隻受盡寵愛的蠢獸也必須洗乾淨毛之後才能趴她懷裏。
裴子清慌了。
他匆匆推開窗子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萬幸時辰還早,還有辦法清理乾淨。
怕把衣服薰臭,裴子清連外面的棉衣都沒敢穿,就這樣匆匆出了門。
城主府內道路乾淨,並沒有積雪,下人們不會讓府中積雪,但裴子清記得自己進府時路過了一個園子。
無意間一瞥時,他看到那園子裏有盛放的梅花,以及沒有清掃過的積雪。
裴子清打算趕在女人醒來之前,用雪清理好自己身上的污垢。
他害怕對方嫌棄自己。
趁着這會兒路上沒什麼人,裴子清埋着頭跑得飛快。
結果拐彎時,他不小心撞到了人。
對方被撞得往後踉蹌一步,裴子清也倒退了兩步。
來人穿着一身絳紫色的華袍,頭束玉冠,一張臉英俊逼人,透着幾分桀驁不馴。
此時他面帶慍色,擡腿就是一腳,“不長眼的狗東西。”
裴子清被踹飛在地。
看到雪白的褻衣上多出一個髒兮兮的腳印,他的眼底劃過一道陰狠之色。
裴子清撞上的人正是城主府中那位最受寵愛的薛公子薛松韞。
不巧,他前兩天在大街上得罪的那薛小公子正是這位薛公子的弟弟。
薛松韞這幾日在家,親眼目睹了那件事的後續。
他府中的家丁被人刺瞎了眼送回來,還沒來得及救治就生生痛死了過去。
本想着回來找城主做主,通緝那殺人犯,不曾想他的眼線第二天就傳來消息,說城主把那個殺人的小乞丐帶回了府。
看那架勢,竟是要將人放在身邊當個貼身侍從
薛松韞知道之後,氣得連夜趕了回來,欲找城主理論。
就算那女人這會兒在跟別的男人廝混,他也有膽子闖進去。
薛松韞目光落在裴子清擡起的臉上,神色驟然一變。
方纔他沒注意看,畢竟收拾乾淨的裴子清跟乞丐沾不上邊,可現在,這張長滿肉瘤的臉映入眼簾,一下子就讓他想到了弟弟描述的那殺人犯。
“就是你”
“聽說大人把你接回了府,我原本不信,沒想到竟是真的。
你衝撞了我弟弟,又殺害我府中家丁,她卻偏偏把你接入府,好喫好喝地供着,呵,城主這是在故意跟我作對呢。”
說到最後,咬牙切齒。
身後那跟上來的隨從小聲提醒道:“公子,別忘了臨走前老爺夫人說的話,您不要老吊着城主了,咱們薛家還得靠城主,若不是不小心惹怒了城主”
薛松韞不耐煩地打斷他,“我心裏自有分寸,她這次搞出這麼一出不就是專門噁心我,想逼我低頭”
薛松韞厭惡地掃了裴子清一眼,“不過是城主用來逼我妥協的下賤坯子,還真當自己是個東西了”
裴子清呆呆地坐在原地,腦子裏嗡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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