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闔眼的男子唰一下睜開眼,一道醞釀許久的劍意直衝戚凝焱門面而去。

    戚凝焱險險避開,但英俊的臉頰還是被掠過的劍氣劃破了一道血口子。

    他伸手摸了摸臉上的傷口,急忙服下丹藥,確保沒有留疤之後,才陰沉着臉看那池中之人,“倒是小瞧你了,修爲盡失,竟也能釋放出劍意,可惜這麼點兒威力,誰的命都要不了”

    “滾。”

    雲無涯冷冷吐出一個字,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那目光平靜無波,但卻又彷彿含着無盡的嘲諷。

    戚凝焱被他盯得惱怒,“雲無涯,你少用這種眼神看我要不是你,我豈會產生心魔,墮落成一個人人厭惡的魔修”

    “初兒她以前明明那麼愛我,後來卻說不愛就不愛了她若被我傷透了心,也該對天下所有男人都避而遠之纔對,憑什麼就跟你結爲道侶了因爲你資質比我好

    修爲比我高

    長得比我俊

    大家都說你是天上皎月,我是地上污泥,他們憑什麼如此詆譭我

    好在現在,你跟我一樣了。

    不,你比我還不如。

    你說,若大家知道他們心目中清冷端肅的無情劍修變成了一個沉淪於慾望之中的淫物,會如何看你

    初兒她,又會不會繼續鍾情於這樣一個下賤東西”

    雲無涯瞳孔微微一縮,雙手握成了拳頭,手臂亦往下一沉。

    那吊着他胳膊的鐵鏈因爲他的動作晃動了一下,發出鐺鐺的聲響。

    如今他修爲盡失,竟連教訓眼前這個小人都做不到劍修情緒有了起伏,心中已生殺意。

    戚凝焱見他終於被自己激怒,再次笑出了聲,“我可真是太期待那一天了,呵呵呵”“其實,你該慶幸那老妖婆看中了你的臉蛋,捨不得直接採補你,不然你早就是廢人一個。

    這老妖婆可真是喜歡你啊,竟花費這麼多心思在你身上,別的毒物不說,單說這幾條雌雄合歡蛇,這小東西極其珍貴,那老妖婆活了幾千歲,手裏也就養了這麼幾條。

    雲無涯,你說你怎麼就這麼好命,連當鼎爐,都高人一等。”

    說到這兒,戚凝焱也不知想起了什麼,表情有些扭曲。

    但他很快就又笑了起來,“哦對了,聽說你師父師叔來了,仙宗百門也來人了。

    你猜,他們能不能從合歡老祖手裏要走你

    我猜不能。

    歸一宗這位掌門表面大方心眼極小,你落入合歡老祖手中,他巴不得你這個天才隕落在此,如何肯盡心盡力救你

    不過,依我對那老頭的瞭解,他勢必會給自己一個找一個大義滅親的藉口,譬如不能挑起雙方戰爭,而其他掌門都會被他的話矇騙。

    你師父師叔們就算有心救你,他們寥寥幾人又如何救得了”

    雲無涯沉默片刻,然後重新閉上了眼。

    戚凝焱看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表情陰狠,“所以,我奉勸你一句,日後便好好待在合歡老祖身邊,若伺候得好了,你這一身讓人豔羨的修爲不但能保住,說不定還能更上一層樓,否則,你便體驗一下修爲一跌千里的痛苦到時候,我看你拿什麼撐起這一身傲骨“砰的一聲,房門突然被人重重推開。

    戚凝焱一眼看去,神色頓時一變,雙腿一軟,呈五體投地之姿跪拜,“凝焱見過合歡老祖。”

    “誰叫你進來的,滾出去”

    來人怒斥一聲。

    戚凝焱心中怨恨,但還是一股腦地爬起來跑了。

    因爲一直垂着頭,所以他錯過了合歡老祖眼裏一閃而過的驚詫之色。

    等戚凝焱離開,來人立馬布下隔音結界。

    藏在合歡老祖袖中的小糖鑽出腦袋,朝欲池裏的男人吱吱幾聲。

    池中的男人唰一下睜開了眼。

    當他看到站在面前的合歡老祖時,眼裏是不加遮掩的厭惡之色,可很快,他的目光就落到了小糖身上。

    “師兄,是我。”

    那跟合歡老祖長得一模一樣連聲音也一模一樣的女人,此時正用一種憤怒又心疼的目光看着他。

    雲無涯雙眼一睜,猛地往前一步。

    然而他忘了手上有鐵鏈,手上的鐵鏈被他拽得哐當作響。

    他望着眼前那張讓他厭惡的臉,出口的聲音微啞,“師妹”

    “是我。”

    用化形水僞裝成合歡老祖的南鳶取出青木殺戮劍,狠狠一劍劈向那鐵鏈。

    砰砰兩聲。

    如此凌厲的劍氣竟也未能將那鐵鏈砍斷。

    雲無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的眼,見她眼中焦急和心疼的神情,目光柔和了幾分,“師妹真是胡鬧,竟隻身闖入這裏。”

    南鳶沒有應話,舉劍又揮了過去。

    雲無涯從短暫的失神和心動之中猛然抽離出來,低斥出聲,“師妹別管我,快走此處極爲危險”

    “師兄,你閉嘴”

    南鳶低喝一聲。

    雲無涯被她吼得一愣,可心中愈發明白,不能讓她繼續待下去,那合歡老祖隨時都可能趕回來還有戚凝焱那個小人,也極有可能察覺出不對勁兒。

    南鳶不管,她既然來了,就一定要救雲無涯出去“鳶鳶,你用這個試試”

    小糖小爪一揮,揮出了一個表層晶瑩剔透的血紅色薄片。

    “這是何物”

    南鳶伸手接過。

    這東西難道還比得過她的殺戮劍

    “這是一隻牛逼哄哄的與天同壽的帥爆蒼穹的上古變異神獸的鱗片,鋒利無比,削鐵如泥”

    南鳶心中訝異了一下這鱗片的大小,二話不說,立馬去割那不知何物煉製而成的鐵鏈。

    血色鱗片揮過,鐺鐺兩聲,那吊在頂上的鐵鏈竟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被隔斷了。

    雲無涯被吊起許久的胳膊驟然一鬆,竟有種不真實的錯覺。

    怔愣之間,他已被南鳶拽出了欲池。

    想起什麼,雲無涯垂首一看,驚得連忙調轉身體,“師妹可有蔽體的衣物”

    他下身雖還穿着一條褻褲,可那褻褲在池中浸泡許久,溼噠噠地貼在腿上,穿了跟沒穿一樣,曲線畢露。

    他的法衣和儲物腰帶不在身邊,就算在,他也使不出任何術法。

    南鳶將一件斗篷從他背後披了上去,順便抱了抱他的肩膀,“讓師兄受委屈了。

    此爲隱身斗篷,師兄披上後,無人看得到你。

    我們速速離去。”

    擁抱很短暫,雲無涯回身看她,什麼都沒有問,只是點了點頭。

    南鳶掐了一個洗塵決,將雲無涯身上那黑水洗淨烘乾,然後背對他,“師兄,上來,我揹着你纔不會被發現。”

    雲無涯深知時間緊迫,在此處多逗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險,所以哪怕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說,他也沒有多言。

    可此刻,看着師妹背對着他的後背,雲無涯沉默了,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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