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福祿來到家鄉還沒有定下心來,父親劉喜仁就念叨他該置辦些田產,沒有一畝田產的莊稼人還叫個莊稼人嗎趁現在有些能耐先置辦田產要緊。
父親跟莊稼搭檔一輩子了,他跟莊稼當然是有深厚的感情的,在他的手裏因爲窮沒有能力置辦田產,就靠祖上留下的幾畝薄田度日。
劉福祿跟土地可沒有什麼感情,可以說他連地裏的基本農活都不會,再不用說是農耕播種的季節了。
眼下以他的能力置辦些田地是不成問題的,就是不知道如何着手,他把這個事告訴給了跟他從小就在一起的山來,山來聽後說:“這纔是往正道上走。”
沒隔多久山來就找他說:“地有了,上好地塊,東岸上劉老莊戶的。跟他一個姓,上五輩的老本家。”
買到手的地,第一年因秋旱只收了半個秋。這第二年又是春旱,眼看着下種都難。莊稼戶都在向老天爺求雨,雖然他劉福祿不講究那些,可是不能壞了風俗規矩。家裏有戲班也現成,給老天爺好好唱上三本戲,鄉民們跪在蒼天下面不看戲就是禱告再禱告,讓老天爺開恩。
三天後,果然老天爺開恩了,呼啦啦下了一場大雨。鄉民們着身子站在大雨中盡情地歡呼,哪怕這場大雨會把他們衝到河神那裏去受罪去罰跪。
雨後,鄉民們就把劉福祿的家給圍了起來,鄉首代表鄉里給他送來一塊大匾:“功臣義士”。
弄得劉福祿就像一位神仙那樣,大家就稀罕他親自帶着戲班給龍王爺唱戲感動了上天。這個榮譽比在京城給老佛爺、光緒皇帝獻戲都感到舒貼。
在開戲前他就給上天許下,只要老天爺賜福降雨,我劉福祿將搭五花彩臺給唱三天三夜大戲。
既是“功臣義士”,他的承諾就得兌現。
搭彩臺的時候,劉福祿沒有動手,都是鄉首領着鄉民搭起來的,他只管唱三天三夜大戲。
地裏有墒了,鄉民們有地的搶着下種,下罷種就等着看劉福祿這下八馱的戲了,爲了答謝上天的恩賜和鄉民對他的擡愛,劉福祿親自演主角登臺亮相,讓父老鄉親大開眼界。
種籽播進去了,苗子露頭了,裸的褐色的地皮返青了。有的大戶趕着翻了麥田搶種上了秋田,眼看着綠苗一片。
端午節前後,聽說從河南逃荒上來不少饑民,那裏從去年秋至今沒有下一滴雨了,整個麥收連種子都沒有收夠。有逃荒的只要來到了家門口,鄉民就得幫助救急,沒多有少,村外的土地廟,村內的關公廟、奶奶廟都擠滿了無家可歸的災民。
劉福祿既然在這裏他是個家喻戶曉發了跡的人,看到災民走家串戶討喫討喝的,他哪能坐視不管,就差山來幫他買來一些糧食,專供給災民救急。還在家門外的一個開闊地壘砌竈臺,安一口大鍋,用來給災民充飢打渴。
沒想到這一個舉動招來方圓許多逃荒的聚集在這裏來接受劉福祿對他們的施捨,災民們看着這裏的青苗長勢旺盛的樣子,他們的心情也是格外的高興。
鄉首們看到這種情況,覺得總不能老這樣下去吧,一個劉福祿能有多大的能耐,便找劉福祿商議,如何才能把這些災民安置下來。
劉福祿覺得鄉首們說的不無道理,自己也不能長時間管他們喫喝的,再說遲早也有個喫完的時候。
劉福祿畢竟是一介百姓,靠的是哪點熱情,終究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就跟這裏的鄉首到遊風約一趟,看看那裏的災民是如何安置的。
到了遊風約,看着那裏的青苗已經開始打蔫,這說明那一場雨在這裏是沒有起到作用的。
見了馮光道,劉福祿給他說明了來意,馮光道告訴他們:“逃荒上來的災民是不會一時間走了的,要給他們有個長遠的打算”。
“什麼長遠打算”
“就是說要他們做好長期安置下來的準備,當然地是沒有的,除非允許他們開墾些荒地,可是天災在即,這裏的青苗也快乾死了,看來今年旱災是在所難免了。”馮光道解釋:“地沒有,念想就沒有,房子住處也難找啊。”
“我們這裏的安排是,凡災民能婚嫁的就婚嫁,能過繼的就過繼,能做童養媳的就做童養媳。這樣一來,什麼都解決了。剩下那些孤苦伶仃的就是少數了。”
劉福祿他們明白了,這樣一參合,就都連成親戚了,相互照應,同甘共苦的家庭式的生活就自然形成了。
老天爺好像是故意在懲罰莊稼人似的,自從下了那一場雨就再沒有下雨了,就連個陰天都看不到,毒辣辣的日頭使人害怕,使人恐懼。眼看着小青苗跟在遊風約看到的那樣都打蔫了,葉子也開始發黃發乾了。
劉福祿在家裏按着的大鍋,雖然是來喫的災民少了,可是鄉民向他借糧的多了起來,也許都看到了今年的收成也沒有希望了,開始借糧備荒了。
劉福祿又差山來到外面買些糧食來,山來走了幾天回來說:“糧食是貴賤買不到了,也沒有人捨得賣了。”
父親見他這樣就罵他是敗家子,有多少逃荒的你能解救過來。劉福祿心想,就是想解救也沒有糧食了,就憑喫銅錢打飢吧。
到了六月炎夏火紅的天氣,大地被連日烈日暴烤,眼看着莊稼被日頭就這樣活活地吞沒了。
山裏的人也開始逃荒了,人們四處奔走,不知道哪裏纔是落腳棲身之處,山上的災民往山下逃,山下的災民往山上逃,平原的災民往山地逃,災民遇到災民,大家都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都感到絕望了。
劉福祿現在到不惦記那些災民了,從春到夏,也只不過是過了一個夏天,人們就慌了,樹上的樹皮被剝光了,能喫的野菜也找盡了。
劉福祿把家裏的田產交於父親和山來就要準備動身去京城找尋他的如意班了,這也走了半年多了,連個音信也沒有,在這人心惶惶的時期,什麼事情都會發生,他是不能坐在家裏等待了,就現在這個光景,鄉下的鄉民那還有心思聽戲,都在爲生存奔波跑路了。
住在潞府的下八馱由程班主領着,劉福祿對他放心,他交代下話,就是順其自然,能把戲班子保住保全就行,收入多少不要計較。
程班主嫌劉福祿一個人到京城不放心,就差跟着他的嶽羣做個伴,萬一有個啥事也有個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