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視線延伸向窗外，外面日暖雲輕，天清氣朗，是個難得的好天氣，但是卻與此刻心中反覆泛起的不好的猜測格格不入。
他眉目低垂，耐心等待顧緣思考完畢。
他想，他需要一個答案來填補內心的疑惑。不管是好是壞。
“你看到了那兩張照片嗎？”顧緣開口，聲音帶着絲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沙啞。
他喉嚨滾動，沉默了幾秒鐘，“你是不是感到很奇怪？”
外面的太陽被一片雲層遮蓋，透進室內的光染上了灰色，宛如沉重的嘆息一般。
顧緣想打破這沉悶的氣氛，可是扯開的嘴角顯得僵硬的厲害，索性也就不勉強自己了。
“你應該猜到了，顧瑾是我父親在外的私生子，他6歲時才被接回顧家。”顧緣的話語中沒有多少對父親的怨懟，因爲緊接着，他解釋了原因。
“顧瑾的母親與我父親是一夜情的關係。當年我父親參加一場酒席，被人陷害，進到了別人的房間中，那個房間的主人就是顧瑾的母親。”
葉辰靜靜聽着，沒有擡頭，也沒有插話。
“我父親當年想要補償，但是顧瑾的母親在那一夜後就消失了。”現實總歸跟言情小說不一樣，顧瑾的母親沒有選擇糾纏顧父，而是就此消失。
也許這個想法不符合顧緣的身份，但是顧緣僅站在顧瑾哥哥的角度，他寧願顧瑾的母親自私一點、貪婪一點，纏上顧父，後面的事情也許就不會發生了。
顧緣嘴脣有些幹，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我們都沒有想到，顧瑾的母親會懷孕，還把孩子生了下來，然後，在顧瑾四歲那年，顧瑾的母親拋棄了他。”
葉辰閉上眼，嘴脣抿起。
顧父做的事情，站在他的角度來說，進錯酒店房間叫意外。那麼站在顧瑾母親的角度，又叫什麼呢？
有些事情何必捅破，捅破之後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四分五裂而已。
四年的時間，恐怕對顧瑾、對顧瑾的母親來說，都是一場雙向的折磨。
“之後的兩年，沒有人知道顧瑾這麼小年紀是怎麼活過來的，我們是後來才得知顧家有一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然後查到了當年的事件，便趕緊找人將顧瑾找了出來。”
“顧瑾被接回來的時候，明明個子小小的，矮矮的，卻兇的厲害，見誰都想咬上一口。”
想到當時的場景，顧緣悵然一笑，那是他第一次看見顧瑾。
那時的顧瑾因爲營養不良，小小的彷彿被人一拳就可以打倒，卻偏偏讓誰都近不了身。
“在顧家好喫好喝的養了兩年，終於養胖了點，可老天總是喜歡開玩笑，8歲那年，顧瑾被綁架了。”
“這件事是我的錯。”
顧緣再次拿起水杯，可是這次卻怎麼喝都感覺喉嚨啞得厲害。
天空中，暗沉的黑色好似要吞噬萬物，將雲層緩緩侵佔。
“當年顧瑾的身體雖然好了一些，但是情緒始終悶悶的，總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我就想帶他出去玩玩散散心。於是揹着家裏人，帶他去了我的祕密基地。”
“結果一幫綁匪收集錯了信息，將顧瑾當成我綁了回去。”
“顧家傾盡全力，好不容易纔將顧瑾救了回來。”
記憶中，弟弟的精神狀態顯而易見的差，他當時因爲這件事非常自責，拼了命地想彌補，面對顧瑾時，卻幾乎得不到一絲迴應。
無力。
徹底的無力。
“可以預料的，我們去找了心理醫生。”
“但是，至今爲止，顧瑾仍舊沒有痊癒。”
外面已經被烏雲徹底覆蓋，雷電穿梭其間，天空往下滴落着雨滴。
“環性情緒障礙、邊緣性人格障礙、廣泛性焦慮、幽閉恐懼症……”
一個個名詞從顧緣的嘴裏吐出，化作利劍，不知捅向了何方。
細小的雨滴轉瞬間變爲傾盆大雨，聲音如被猛烈拍擊的大鼓，陣陣作響。
·
從顧緣辦公室走出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葉辰走向窗臺，將手放在欄杆上。雨後的天空晶瑩剔透，鼻間是雨後草木溼潤的香氣。
良久，心底沉甸甸壓着的東西纔開始消散。
這些事情小說中並沒有寫到，倒不如說，就連顧瑾有病這件事，在已經記載的前半部分中也沒有記錄，否則，他先前也不會對顧瑾的精神狀況僅僅是猜測而已了。
葉辰長長地呼了口氣。
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經歷着痛苦，或多或少，或重或輕。前世的他是如此，今世的顧瑾也是如此。
它們可能會隨着時間湮滅消失，成爲記憶組成的一部分，也可能變爲一道傷口，牢牢地印刻在心底，時不時地就要讓它的主人疼兩下。
雖不致命，卻也讓人備受折磨。
·
葉辰向顧緣打了聲招呼，便準備離開了。
在電梯前等待了幾分鐘，才被拿着告示牌過來的保潔人員告知電梯壞了，待會修理人員纔會過來進行維修。
“抱歉，剛剛我去下面找人聯繫維修人員了，這纔沒能及時將告示牌拿過來。”
“沒事，我走樓梯就好。”
葉辰溫和說道，禮貌地問了下樓梯在哪，就衝着人指的方向去了。
保潔員：“先生，先生，請等等！”
葉辰：“？”
保潔員：“您有恐高症嗎？”
葉辰“？這倒是沒有。”
保潔員：“那就好，沒事了，您去吧。”
葉辰帶着疑惑走了，等到樓梯門口，才知道保潔員是什麼意思。
同時，從腦海深處泛起了一篇熱搜，內容就是“顧氏的露天樓梯”。
顧氏的樓梯是顧氏的原董事長顧景知設計的，並且本人很滿意這個設計。
樓梯是露天環繞式階梯，安全措施做得很到位，但是對於有恐高的人來說，一樣會感到害怕。
當然，對於沒有這項擔心的人來說，走在上面是非常浪漫且愜意的，這裏也曾作爲一個網紅景點被無數人打卡。
藉此也讓神祕的龐大企業顧氏在普通人中火了一小段時間。
葉辰邊下樓梯邊想着這件事，走到一半的時候卻看見一個人靠在扶手上向外看。
顧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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