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沈鬱不會去做什麼奇怪的事。
他只是靜靜地在梨香的房間裏站了一會兒,輕輕地在她牀邊坐下,看着房間裏的佈置發呆,僅僅四個月的時間,這個房間就充滿了她的氣息。
房間是很私密的地方,除去那種時常有人檢查的情況,每個人的房間佈置,總會反映出一個人最真實的狀態的。
一開始,沈鬱對梨香可以說一點興趣都沒有,可漸漸的,不管自己願不願意承認,他對她似乎多了一些好奇,總是會偷偷地看看她在做什麼,或者用他自己的方式瞭解一下她。
說不定,梨香在他不在家的時候,也偷偷跑進他房間裏做過壞事呢!
他可不像梨香這麼變態!
在沈鬱看來,梨香的房間顯得很‘亂’,這種亂不是指雜亂,而是裏面放着很多東西,但每一樣都很整齊的放在該放的位置裏,把這不大不小的空間填得滿滿當當。
比如她牀上的那一堆沈鬱贏回來送她的公仔,整齊地排列在靠牆的一側,聖誕禮物毛毛熊,也被剝下了毛衣靠着牆坐着,她的書桌架子上放着她的課本和畫本,桌面上還有一個細長的花瓶,花瓶裏插着一支前天他送的百合花。
整個房間給人一種很溫暖可愛的感覺,他用手指摩擦了一下桌面和地板,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沈鬱起身,走到書桌前,拿起她的課本翻看着。
上面有她留下的筆記,寫的都是中文,前面頁數的中文筆記,字跡像是中小學生一樣,到了後面,她寫中文也越來越熟練了,漸漸有了她的風格,字體小小個的,筆畫圓潤可愛。
大概是上課時常發呆,她的課本里總能看到一些很Q萌的簡筆畫,有時候是一隻小貓,有時候是一隻小狗或者小兔子。
看着看着,沈鬱不自覺地嘴角也在笑,不知道在笑什麼,反正看到她的這些字和畫,就很自然地露出來笑容,像是能看到她趴在桌子前咬着筆頭認真地寫寫畫畫似的。
他把課本放了回去,又拿起了一本一釐米厚的抄寫本,這是梨香平時用的草稿紙,封面乾乾淨淨,連摺痕都看不太出來,若不是翻了幾頁看到了裏面的草稿原畫和文字記錄,沈鬱幾乎以爲這是一本新本子。
前面的十多頁都是很正常的繪畫草稿,以及一些靈感隨筆,她記錄靈感的方式也很特別,有時候是一個詞彙,比如盔甲?梳子?或者想不到合適的詞彙,就會用幾根沈鬱看不懂的線條來做爲描繪。
翻着翻着,沈鬱看到一張梨香的手繪地圖,上面標註着‘家’‘學校’‘生鮮超市’‘鴨脖子店’‘臭豆腐店’等名詞,也不分什麼東南西北了,反正就是憑着自己對位置的感覺畫出來的,都歪到太平洋去了。
即便對位置感知極度不擅長,但她還是很認真地修改着地圖,她就靠着這點東西認路了,得自己畫出來的她纔看得懂,而且每去一個地方,她都要在新的位置做上地圖標誌,比如去古鎮的時候,她感覺車子好像是往右邊開的,於是古鎮就被她標註在家的右邊,而實際上道路拐了幾個彎後,古鎮在家的左邊……
沈鬱看着又好氣又好笑,怎麼會有這麼笨的女孩子啊。
梨香從沒跟他說過這些事的,也就他今天進她房間偷窺才發現。
再往後面翻的時候,沈鬱看到了他的名字。
‘沈鬱’‘沈鬱’‘沈鬱’……幾乎密密麻麻地寫了三頁,滿滿都是重複的兩個字‘沈鬱’
從用筆的墨水顏色痕跡可以看到,這些字並不是同一時間寫下的,有些是用藍色筆寫的,有些是用鉛筆寫的,有些是用鋼筆寫的,似乎是她一想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便會把本子翻到這幾頁裏,然後把這兩個字給寫下來。
沈鬱伸出手輕輕摩挲了一下紙張,能夠感覺到紙面微微凹凸的表面,寫他的名字時,她很用力,這跟前面她隨手寫下的單詞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她應該是在練字吧……
沈鬱這樣告訴自己。
隱隱感覺自己不該再翻了,後面會有大危險,有一口鍋等着自己。
他很想把這本手抄放回架子上去,但還是忍不住繼續往下翻。
於是在他名字的後面十幾頁裏,他看到了一張又一張他的肖像畫。
同樣是簡筆素描,有些是用鉛筆畫的,有些是用油性筆畫的,畫中的男子時而是正面,時而是側面,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她總會下更多的筆墨去描繪,而畫的右下角,還有他的名字和當天的日期和天氣。
「她……她……應該是在練畫……吧?」
「但爲什麼要畫我?」
「她喜歡我!淺羽梨香她喜歡我!」
腦海裏卻已經給出了答案,他下意識地就想要否認這個答案,可卻又覺得莫名其妙地有些開心?
連心跳都快得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彷彿置身於一個空白世界裏一樣,耳邊只能聽到自己內心的聲音。
「萬一她真的喜歡我,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滿身鏽跡、殘破不堪的斬魔刀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當然是拒絕啊!沈鬱,你在猶豫什麼?」
「現在就拿着手機質問她,就算她沒有告白,你也有足夠的理由證明她喜歡你,然後再殘忍地拒絕她!讓她哭一整晚!不不!最好是讓她傷心透頂,這次回橫濱就不回來了!」
「別猶豫了!你終於找到機會了!趕緊從鍋裏跳出來吧!!」
沈鬱見鬼似的把手裏的斬魔刀丟掉,抱着頭低喃:「你閉嘴……她從來沒有跟我告白……我不能拒絕她……我沒有拒絕的理由……我不想看她哭……」
「沈鬱!你瘋了!快把勞資撿起來!再這樣下去你要完了!」
「我沒瘋……我清醒得很……她什麼都沒說過……我怎麼拒絕她……我沒有理由拒絕她……」
沈鬱的內心從未這樣震動過,此刻滿腦子都被手抄本上的這些畫給填滿,他隱約能感覺到什麼,卻又不敢承認,忽然感覺自己像是蹦到了一個開水鍋中,一下子被燙的手足無措起來。
怎麼說?該怎麼跟她說?該跟她說什麼?
梨香要是喜歡自己,以她的性子,絕對會告白的!他都已經做好拒絕的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