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岔路的右邊光線最足,樹上仍有綠意,像寧靜的傍晚。
中間的道路暗了下來,但仍然筆直,地上花朵鋪滿。
只有左邊光線幾乎是沒有的,如漆黑的夜晚,狹窄而顛簸的道路兩邊一衆扭曲而密密麻麻的枯樹依偎在一起。
我嘴角一抽,冷酷決定:“走左邊。”
“獨.裁.者啊!”神樂和銀時包作一團哭喊。
雲壓得很低,我一邊喊着哥德小姐的名字一邊往深處走,迴應我的只有貓頭夜鷹的咕咕聲。
以及銀時和神樂抖抖索索的插科打諢。
隨着我走的越來越深,我漸漸有些失去方向了。氣氛越來越陰森詭異,連銀時和神樂也安靜下來了。枯樹妖挪動樹枝,以及貓頭夜鷹偶爾撲扇翅膀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明顯。
不對,我停下了腳步。
仔細想想,銀時和神樂那兩個碎嘴子怎麼可能安靜啊?!我一回頭,手捂住臉。
果然,除了乾枯的小徑與一地落葉,什麼都沒有。
到底是什麼時候走散的?
一絲寒意爬上後背,我警惕地環顧四周,手摸上長尾火狐的精靈球,又猶豫着放下。
因爲有異世界來客的陪伴,踏上旅行後我很少一個人,難免有些怵得慌。更別說在這樣陰冷黑暗,樹木在笑,貓頭夜鷹在哭,如迷宮一般沒有出路的森林中
但如果喊長尾火狐出來,和它也走散了,就真的沒轍了。
突然,一隻“精靈球”從草堆裏滾了出來。它露出眼睛好奇地看我一眼,縮了縮粉紅的圓嘴巴又匆匆趕路。
“等等!”
我感覺自己好像加勒爾童話故事裏的愛麗絲,只不過她追趕的是抱着懷錶的炎兔兒,我追趕的是哎呀球菇。
它快速地挪動着,好像被什麼可怕的東西追趕(誒難不成是我?),一個不注意撞上了大樹下坐着的男人。
那是一棵很粗,很年邁的大樹,枝葉泛黃凋零,枝幹也帶着迷幻之森特有的扭曲感。
男人疲憊不堪,大腦放空地依靠在樹幹上。他頂着一頭微卷頹廢的深棕色發,眼窩很深,脣色發白,身穿長而褶皺的深色大衣,身邊放着一盞手提燈和一本厚筆記。
對於哎呀球菇撞上他,男人也只是擡了一下眼。
倒是哎呀球菇惱羞成怒,張開嘴朝男人吐出一連串的孢子!在對方遮臉咳嗽的時候一個轉身鑽進旁邊草叢裏沒影了。
“那個,你還好嗎……”我小聲問道。
他卻彷彿看不見我一般絲毫沒有反應,只是從揹包中拿出水壺倒舉着放嘴裏滴水。
我一步步走近他,觀察男人的側臉,只覺得有種強烈的違和感。
我一定在哪裏見過這個人才對。
在哪裏呢?
我在男人旁邊蹲下,餘光撇到地上的筆記本,瞪大眼睛。
西蒙·莫羅?!
我擡起頭緊緊盯着他,這個人就是哥德小姐的訓練家,神奇寶貝學者——西蒙·莫羅!
原來如此,我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看不到我。只因爲我們之間至少有一個人不屬於這裏。
這裏要麼是過去的迷幻之森,西蒙·莫羅是真實的,我正隔着時間夾縫在看他。要麼我像當初在荒廢酒店那樣掉進了一段西蒙·莫羅曾來過這兒的記憶,只能作爲旁觀者等待事件推進。
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西蒙·莫羅突然痛苦地皺起眉,低聲咳嗽起來,他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臉色此時更是慘淡,嘴脣甚至有些發紫。
我意識到問題所在,剛纔那隻哎呀球菇噴出的蘑菇孢子是有毒的!
看着西蒙·莫羅因爲毒素蜷縮着身體,我心裏很不是滋味。畢竟我攜帶的物品中就有解毒藥卻不能給他。
慢慢的,他面朝我擡起頭,目光透過我看向我背後。
一名用白色蝴蝶結紮着雙馬尾,身材嬌小的黑裙“女孩”撥開草叢走了出來,它懷裏捧着幾朵佛柑果。
是哥德小童。
我默默地後退了幾步,看哥德小童走到西蒙·莫羅的面前,將佛柑果遞給他。
“是你啊。”西蒙·莫羅如同一潭死水的雙眼泛起了波瀾,溫和低聲道:“謝謝你,哥德小童。”
哥德小童驕矜地別過頭,一副“不用客氣”的樣子。但它沒忍住用餘光掃向男人,將他一口口喫着佛柑果,把粉紅色汁水沾在脣上的模樣全部看在眼裏,才微微勾起脣角。
當西蒙·莫羅又因爲毒素不斷喘氣,哥德小童焦急地亂轉,一下子消失在樹林裏。
不一會兒它帶着一隻胖丁回來了。
“哥德哥德!”哥德小童甩甩頭髮,已經有了日後的大小姐模樣。
胖丁無奈,清清嗓子開始唱歌。在胖丁悠揚美妙的歌聲下,我眼睛惺忪的開始打哈欠,而因爲迷路,一直精神緊張的神奇寶貝學者更是迅速地墜入香甜的夢鄉。
我犯困的靠在大樹上,翻看神奇寶貝圖鑑。
啊,找到了。我記得果然沒錯,胖丁可以通過哄人入睡幫助對方解除特異狀態,其中就包括中毒。
一覺醒來,哥德小童已經不見了。
我剛伸了個懶腰從挺直腰,就撞上西蒙·莫羅驚訝的目光。男人聲音偏低,帶着一點乾澀和沙啞,疑惑地問:“你好,小姐。你是一直都在這兒嗎?”
“誒?”我愣了一下。
爲什麼突然能看到我了?
是時間的夾縫消失了還是幻象進化了?
西蒙·莫羅見我不回答,帶着一絲歉意說:“如果唐突了你,不好意思。或許是我睡得太沉沒注意到你。”
“沒關係。”我擺擺手,向這位紳士解釋道:“其實我是和朋友一起來的迷幻之森,但不知不覺就走散了,剛纔聽到胖丁的歌手沒忍住睡了一會兒。請問你是迷路了嗎?”
西蒙·莫羅苦笑道:“是,我不聽勸一個人跑來迷幻之森,被繁茂的樹木困住。因爲情急撇斷了擋住我的樹枝,被朽木妖趕到了這裏,徹底迷路了。”
真是多災多難啊,我忍不住有些同情。
“請問……”
“西蒙·莫羅,喊我西蒙就好。”他主動自我介紹道。
“春上貝爾,喊我貝爾就是。”我向他點點頭。
突然,西蒙·莫羅肚子裏傳來一陣響,這個成熟穩重又有些許頹廢的青年學者頓時像個青澀的男孩一樣臉色赧紅。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喫這個吧。”我從揹包裏翻出真空袋包裝的短棍麪包,遞給他,然後又翻出一小瓶家庭自制墨莓果醬:“可能稍微有點硬,配這個應該剛好。”
他眼睛一亮,又帶着猶豫向我確認道:“給我真的好嗎?畢竟是重要的食物。”
“當然可以。”我點點頭:“你現在需要這個不是嗎?”
西蒙·莫羅長久地凝視我,淡淡一笑道:“貝爾小姐,你真是個很好的人。能否用你乾淨的手將麪包掰成兩半呢?”
我應了一聲,如他所說的做了。
我本以爲他是要在中間抹上果醬,卻不想他只拿走了兩半面包中較小的那塊,快速但又不丟斯文的吃了起來。
就不要告訴他,因爲銀時和神樂的關係,我準備了很多吧。
看着西蒙·莫羅喫東西的樣子,我才能想起在他成爲神奇寶貝學者之前,是一名富家少爺這件事。
教養和生活習慣總在細節處體現出來。
在用麪包填了填肚子後,我——
A.問他爲什麼要來迷幻之森?
B.問他和哥德小童的故事
C.什麼也不問,因爲哥德小童突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