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將已死,饒過爾等,趕快順路下山,就地待命”
原來,孫臏摸透龐涓的狂傲心理,用逐步減竈的假象以“示弱”引誘他脫離大部隊,率少量輕騎來追。
計算準時間,在林密路險的馬陵道埋伏下一萬多箭手。
剝光樹皮露出白茬有異於周圍環境,誰都會要看一看,樹下火光一亮,便是射擊的信號和目標。
鬼谷子先生曾預告他“遇馬而敗”,龐涓今日果然敗死在馬陵道。
掐指算來,他在魏國當大將軍,也恰好是十三年
後人把“減竈”之計再發揮,後稱爲“增兵減竈”,也是中國軍事史上的一篇名作。
但有的軍事家又反其意而用之:
如晉朝虞詡在羌軍攻打武都的危急關頭被任命爲太守以解其困。
羌軍聽到消息後,派出千餘人準備在路上襲擊他。
但他智勇雙全的名聲在外,羌軍沒敢輕率動手,而是先派人去偵察,虞詡其實只有一百多名隨從。
於是他用連續“增竈”之計,使羌軍以爲他後面的援軍陸續趕到,便停止了行動。
“減竈”是爲了“示弱”以誘敵;
“增竈”是爲了“示強”以懾敵。
一正一反,都是用假象迷惑敵人,使之做出錯誤的判斷,可謂有異曲同工之妙。
由於龐涓的速度太快,太子申的大部隊被甩下很遠。
兩軍失掉聯繫,太子申只得一邊催促部隊加速,一邊派人到前邊去打探。
卻見龐涓部隊的兩名騎兵疾馳而至報告:
“龐將軍已追上齊軍主力,正在激戰,請火速增援以免齊軍逃竄”
太子申聽了高興,命令老弱病殘留在後邊,自己也帶部分精銳輕裝速進,務必全殲齊軍,活捉孫臏、田忌
過了一天,果然聽見山那邊鼓聲急促、殺聲震天。
路上到處扔着齊軍的旗幟、軍械,看樣子已潰不成軍,太子申更急了:
“勝利在等着我們,衝啊”
誰知翻過山去,突又寂然無聲,谷間林中,哪裏有半個人影
太子申正在驚疑間,忽聽山頂有人哈哈大笑:
“太子申你中計被圍了趕快投降還可饒你性命”
隨着一陣鼓聲,四周山上戈槍林立、旗幟如雲,各個路口全被堵塞,已是插翅難逃。
後繼部隊相距過遠、不明情況,一時趕不到,太子申的命運可想而知
但此時他還盼望龐涓是岔到別的路上,聽說自己被困,定來援救,便揮戈大喊:
“給我衝”
困獸猶鬥,陷入絕境的魏軍確很勇猛,用強弓硬弩還擊,殺傷不少齊軍。
怎奈四邊山上大木巨石,轟隆滾下,夾雜着箭矢如雨,魏軍處於低處,人多地窄無處躲避,根本出不去。
幾衝無望後,活着的將士只得擁擠到太子申身邊。
太子申見自己的部隊走投無路,亂跑亂竄,只能被動挨打,已無還手之力。
盼望中的龐涓卻蹤跡渺然,知道大勢已去,不免彷徨心亂,忽見山上又高高掛起一顆人頭:
“龐涓已死,再沒人救你別再讓將士們做無謂的犧牲了,趕快投降吧”
雖然血肉模糊,但濃髮虯鬚,確是龐涓,太子申潸然淚下,一聲長嘆:
拔劍自刎,倒是個寧死不屈的漢子。
孫臏不肯把事做絕。
讓龐涓的另一個侄子龐茛把龐氏叔侄三人及太子申的屍身護送歸國,只把龐涓的人頭掛到臨淄城西門上。
讓他“西望安邑不見家”在悲痛中去懺悔吧
大軍凱旋,臨淄城一片歡騰,齊威王親自郊迎三十里,舉行了極其熱烈的入城式。
孫臏的大名,已是婦孺皆知。
齊國的將士們,用繳獲的槍、矛杆紮成幾層高的架子,把他擡進臨淄城,以示愛戴和尊重。
齊威王對孫臏更是格外倚重,一日不見心裏就空虛虛的,事事都要同他商量,大有封侯拜相之意。
且讓他列出親屬名單,準備封賞。
孫臏卻推辭了:
“臣自幼命苦福薄,早喪父母,又與兄失散,煢煢獨立孑然一身。
所謂長兄孫平在齊爲官,本是龐涓爲害臣而編造的。
入齊後也曾託田將軍代爲查訪,可惜孫家再無一親丁近枝可沾大王雨露之恩,臣心領吧。
臣已是廢人,幫忙可以,重任難擔。
願得石山一片,容臣潛身養性足矣,臣心如死灰,實不戀紅塵富貴,請大王見諒。”
齊威王對他的孤苦身世也連連嘆息,忽又笑了:
“寡人倒有個好辦法,可免先生伶仃之苦,且能人丁興旺,巍然成林:
便是給先生討一房夫人,成雙成對,生兒育女,豈不妙哉”
原來田忌的妹妹田欣,早就對孫臏傾慕已久。
爲了等待機會,竟十年未嫁。
嫂子們都知道她的心事,但因戰事連連,孫臏經常隨軍,自不便談婚論嫁。
如今大功告成,時間上和精神上都比較寬鬆,正適合解決個人生活問題。
孫臏的反應卻很冷淡,一直表示自己日後將脫離塵世遁入空門,恐怕他對田欣的婚事也未必痛快應承。
所以纔想請威王當個大媒,孫臏對討老婆沒興趣,大王的面子總得給吧
不料,孫臏竟還是那一套:
“臣本非紅塵中人,且與師已有二十年之約,怎能再娶妻生子、繁衍後代
大王的美意,臣實不敢領。”
齊威王見他如此表態,便沒再進一步表示與田欣做媒之意,並通知了田忌:
“事恐不諧。”
田忌夫人又轉告給田欣。
田欣一聽,勃然大怒。
她的父親是齊威王的叔叔,也是王家貴胄。
所以她的社會地位僅次於“公主”,屬“郡主”,與“皇帝女兒”同樣不愁嫁。
多少像模像樣的費盡心力還高攀不上,你孫臏何等人也
竟敢把俺拒之門外
越想越壓不下這口氣,立刻梳洗打扮,濃妝淡抹得豔麗耀目,坐上香車,徑奔田忌府上。
田忌夫人聞報,急忙到中庭迎接。
見小姑面如秋水,雖然明白原因,卻不知她要向誰、如何發泄,只得陪個笑臉:
“妹妹來啦”
田欣略一點頭:
“大哥呢”
“與孫先生在書房內。”
田欣二話沒說,便朝書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