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信陵君生性愛交朋友,不近女色。
習藝回國後,給他提親的侯門小姐、各國公主,也是絡繹不絕。
其中不乏俏麗佳人,卻都被他婉言拒絕,沒一箇中意。
而眼前這位西門小姐使他受到吸引的,並不是顏貌上的俊俏秀麗,而是一般女人身上少有的英武豪邁的氣質。
試想,連她的侍婢都如此身手不凡,她的武功可想而知。
那些婀娜嬌媚的漂亮千金,怎能與這颯爽英姿相比
信陵君一見鍾情了
信陵君的地位人所共知,衆口傳說他爲人謙恭和藹。
想象着也不像其他王公貴族那樣橫眉立目、驕傲自大。
今日眼見方知,不僅相貌英俊,而且彬彬有禮,如平民書生。
要不是他自報身份,連西門小姐自己都認爲他是傻冒。
與那些一離宮門,就要讓千百侍衛前呼後擁、踐踏人間的權貴們,毫無共同之處。
那些人只是威風凜凜,讓你望而生畏;
公子卻使人感到可親可近,這不正是自己的“意中人”嗎
戰國時代,男女之間並不像唐宋以後被“理學家”限制得那麼嚴格。
但也不許如近代一見鍾情後就互訴傾慕,纏綿不休,何況當時盛行“政治聯姻”。
像信陵君這樣的,大多要娶某個強國的公主以尋求“靠山”。
而西門氏雖是將門之後、世代郡守,卻乃是平民而非貴族。
這是一個很難逾越的“鴻溝”
西門小姐明白這次相遇只是沒有結果的“偶然”,卻又不忍馬上分手;
信陵君也想找個理由把這次“相遇”的時間延長:
“郡主可否引尋我們參觀漳河水利工程的重點”
這可是個“假公濟私”的正當理由,她的情緒立刻由陰轉晴,立刻便陽光燦爛:
“妾身理應效勞,請”
一路上,信陵君不知跟誰學會了“沒話找話”:
“鄴郡地闊事煩,還得有勞郡主幫着巡察,無忌代表大王向你表示感謝。”
西門小姐連忙謙遜:
“女代父勞,理所當然,公子不也是在爲大王操心嗎”
信陵君卻不肯暴露自己“私訪”的身份,一笑道:
“愧不如郡主,只是閒出遊獵而已。”
上馬之前,辛環順手從路邊拔出一支綠色短箭,又看看箭桿上刻有“柳葉兒”三個小字。
小姐忽生疑問:
“曾聞公子因一雀被搏噬而殺鷂,是有仁義之心也,爲何又喜遊獵”
她懷疑公子心口不一。
原來,有一天公子在廊下喫早飯,一雀被鷂鷹逼得上下竄飛,無處躲避,惶恐中竟投入信陵懷裏。
公子見它觳觫可憐,用手握而撫之:
“放心,我一定保障你的安全。”那雀兒果然就不發抖了。
公子連早飯也不吃了,直等到那鷂鷹盤旋遠去,不見蹤影,這才放那雀兒離懷。
不料,那鷂鷹遠去又飛回,停落在房脊後。
雀兒飛到空中正歡樂喳叫,鷂鷹突如疾箭,飆然衝下,轉眼間,羽散鳴哀,已把那雀抓走
望着尚在空中飄搖紛落的羽毛,信陵君投箸於地:
必爲它報仇”
於是下令捕捉了幾百只鷂鷹,囚於籠中,信陵君按劍宣佈:
“殺雀者只一鷂,吾不能株連無辜,有罪者俯首償命”
果有一鷂低頭
此案可疑:
鷂鷹本是食鳥動物,全都有“犯罪”可能。
它們自己也未必能確定是否嚐了信陵君的“禁臠”,也許是一位“義士”冒死出來爲大家頂罪;
也許“壞事”是鷂王乾的,指令屬下替它消災。
信陵君慮及這些嗎
笑談而已。
信陵君對這個問題的解釋是:
“我並非不肯殺生的仁者,在你不殺我、我就殺你的當今世上,仁是空話。
但我既已答應救雀一命,不料它仍被害,人立世間,便是對雀也不能失信
所以我一定要殺那鷂,爲它復仇”
連對小鳥都不肯失信的男人,怎能不讓西門小姐更加欽佩可惜,這次相遇只是一個“夢”。
姑娘的心中,又涌上一片黯然、惆悵
總不能讓人家“郡主”無休止地陪下去,信陵君突然匆匆告別,不知他此時的心情。
但西門小姐扭過頭去時,已是淚流滿面。
辛環此時也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涌上心頭
信陵君回到大梁,便向哥哥提出:
要向西門氏求婚
安釐王對弟弟的婚姻大事,心中已有安排。
齊、秦兩家都有年貌相當的待嫁公主,以無忌的才貌、名氣,兩強會爭得頭破血流。
而魏得其一,就穩如泰山之石了
但信陵君卻不同意:
“秦,素無信義,不論親戚,楚、燕、齊、韓都曾與之嫁娶,也未免受其害。
與之聯姻,進退反受之縛住手腳;
齊現在貌似強大,卻依孟嘗君的輔佐,但齊王之人卻是疏而狂,自己並沒什麼能力,一遇順境,就自大得天地難容。
是時也,諂侫進而忠良退,孟嘗不保,豈能久乎
其強至日中,就該走下坡路了,不足爲靠。”
安釐王還想爲弟弟安排與別國的婚事,寵妃如姬勸他:
“無忌雖年輕卻是個有主見的人,他的看法未必沒有道理,婚姻之事,要遂其心。
既然他看上了一個女子,若父王在,讓他改變也許服從。
但你做爲哥哥,雖是國王,也有仗勢欺人之嫌。
他雖服從王法,弟兄之情也傷盡了,何苦呢
依了他吧。”
西門小姐知道自己能與信陵君結成連理。
甚得如姬夫人之力後,感激涕零,因而結爲姐妹
其中要插一嘴,信陵說“孟嘗不保”,孟嘗在齊又遇到什麼麻煩
不得不再從頭介紹一下孟嘗君,不過請您別厭煩,他的許多故事也非常精彩:
過去,很多驛館的門前都掛有“孟嘗君子店,千里客來投”的聯匾。
當然,其中沒有一個真是“孟嘗君”。
但借這塊招牌,卻可顯示自己能讓旅客入店有“到家”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