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朝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抽回自己的衣袖，但是他一低頭，看見了管清陶臉上燦爛的笑容。她皮膚白，五官精緻，尤其眼睛圓圓的，笑起來有酒窩，恰似三月的桃花開，讓他竟有一瞬間的恍神，有些呆了。
“本公主一定要讓沐雨色感恩戴德感激涕零哈哈哈哈！”管清陶叉腰大笑。
顧子朝微微扶額。是他眼瞎了，這個女的就是個蛇精病。
“你們倆都跟着本公主，別丟了，不然本公主不會救你們的。”管清陶叮囑。
顧少光連忙跟着管清陶屁股後面追。
顧子朝抽了抽嘴角，他還是把這個女的看緊點兒吧。
###
沐雨色醒過來的時候是在一塊巨石上，身邊沒有人，夜色依舊正濃，時間並未走遠，她雙手撐着地面起來，有輕微的疼痛自肩頭傳來。
沐雨色低頭，撩開肩頭的衣服，一道牙印赫然落入眼中，還滲着血，可見下嘴之人是用了力道的。沐雨色的表情晦暗不明，隱隱有怒意涌動。
她站起來，一團光球自她懷中滑落，沐雨色眼疾手快抓住，看見裏面是五彩斑斕的流光，是人的三魂七魄，這是齊柏的魂魄。
沐雨色眸中的神色更加複雜了，目光所及之處是黑色的夜，夜裏那個人曾經來過，她在心裏想：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到底想幹什麼！？”顧南夜在心裏頭這樣問自己。
是在奢望還是在幻想？顧南夜你一定是瘋了。
他一拳砸在旁邊的古樹上，樹身被砸了個窟窿，然後倒了。
周圍有許多圍觀的魑魅魍魎，他們是聞到了活人的氣息過來的，但是因爲這個人類周身縈繞的氣息太駭然了，讓他們有些畏懼，尤其是這一砸，立馬就有膽子小的妖魔鬼怪拔腿就跑。但仍然有很多惡靈對生人垂涎三尺，眼裏都散發着兇光，只待時機一擁而上。
顧南夜主動給了他們這個時機，他隨手一記掌風颳了過去，打傷了幾隻妖魔鬼怪，戰火頓時就拉開了序幕。
沐雨色離得不遠，聽到了打鬥的聲音，但是等她走過來的時候已經結束了。
月色濃淡相宜，被微風搖碎了，灑在樹上，灑在水裏，灑在他的身上，有些被揉碎了，揉進了他的眼睛裏，染了朦朧感，染了傾城色，染了悲涼意。
他手裏握着長弓，弓上淌着血，血是從他手上流下來的，流到龍淵上，不會滴落，盡數被龍淵吸收。因爲殺了生，渾身的氣勢跟平日裏不一樣，眉梢都暈開了幾點凌厲，臉上被濺上了幾滴血，添了幾分豔色，更欲了。
他看見了沐雨色，愣了三秒鐘，默默地收起龍淵，有些心虛地低下了頭，不敢看她。
她會不會以爲他很嗜殺？
“手給我。”沐雨色走過來說。
顧南夜茫然地擡起頭，沐雨色不悅地抓起他的手腕，摸了一把血，是手臂上的傷口流出來的，傷口皮肉翻卷，冒着黑氣，是被惡靈抓的。
沐雨色的手掌覆蓋在他的手上，傷口的黑氣盡數被她吸收了過去。
管清陶中了魘毒，就神力被封了，現在都還沒恢復。
沐雨色抓住不給放：“我可不是管清陶那蠢貨，魘毒這玩意兒對我沒用。”
“怎麼突然不見了？”沐雨色替他清理魘毒，順便問。
問到了顧南夜的心坎上，他回答不上來，不知道該怎麼說。
沐雨色也沒有注意他的異色，確定傷口已經恢復正常，她用絲巾給他纏了一圈，滿意地笑了笑，說：“好了。回頭再抹點藥，很快就好了。”
顧南夜看了一眼手臂上大大的蝴蝶結，抽回手放在背後藏起來。
“你跑太快了，我追不上。”
說這話，顧南夜挫敗感和委屈感各自參半。說完後，他耳朵紅了，眼神也不敢去看沐雨色，給人感覺很無辜。
沐雨色一愣，語氣不自覺軟了。
“我以後慢點，你要追不上了你就叫我。”
顧南夜盯着她的眼睛：“叫你你會等我嗎？”
“我等你。”沐雨色承諾。
顧南夜頓時覺得心情好多了，但是他不能讓沐雨色看出來他心情好了，不然的話，這麼容易就被她哄好了很沒面子的，所以他說：“我看得出來，今天就算我叫你，你也聽不見。”
這是說真的，當時沐雨色渾身的氣勢太過陰鬱，甚至陰鷙，帶着毀滅的氣息，她聽不見任何的聲音，只想快點追上去，追上去……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到底在追什麼。
沐雨色覺得腿又疼了，連帶着肩膀上的那個牙印也在疼，她沒有說話。
顧南夜見她臉色變了，有些慘白的樣子，心中又緊張起來了。
“你怎麼了？你要是不喜歡，我就不問了，你不等我也沒關係……”
他着急地解釋。
“顧小乖……”
“嗯？”顧南夜靜靜地等待着她說話。
“以後你叫我，我聽得見。”
她自己都說不出來爲什麼，對他總有幾分特別。
她想，他叫她的話，她聽得見。
顧南夜怔愣。
過了良久，他聽見她說：“顧小乖，我腿疼。”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從中聽到了委屈和哽咽，但是他擡眸，從她的臉上和眼睛裏都看不出來什麼。
“我腿疼……”她盯着他的眼睛，又說了一遍。
顧南夜嚥了咽口水，說：“我揹你。”
顧南夜揹着她一步一步往閻羅嶺外面走，半途遇到了工具妖閻羅老祖，這時候沐雨色趴在他肩頭睡着了，於是顧南夜讓閻羅老祖在前面開道，警告一衆妖魔鬼怪不許發出丁點兒聲音。
路很長，越走越安靜。
###
閻羅嶺外，顧子銘身體靠着車，懷裏抱着畫兒，伸長了脖子在等待，遠遠地看見有人出來了，他興高采烈地跑過去：“顧老四……”
顧老四很兇很兇地瞪了他一眼。
顧子銘要說的話被噎在了喉嚨裏，差點兒沒把他嗆死，這纔看見趴在顧南夜肩頭已經睡着了的沐雨色，他很小聲很小聲地問：“姑奶奶怎麼了？大哥和管清陶他們呢？齊柏找到了嗎？”
聽到齊柏的名字，畫兒也有了動靜，青瑜現身了出來。
“噓……別吵。”顧南夜說着，往車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