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揉慢捏，力道恰到好處，迷糊半睡的顧嬌嬌發出舒適的嚶嚀，只覺瞌睡蟲爬了滿身，渾身酥軟，一會兒便睡沉了過去。
綠袖拿帕子擦了擦手，端着藥油正準備悄悄退下去，轉身身卻撞上了一人。
“噓！”綠袖幫那小丫鬟穩住身形，連忙比了個動作讓她禁聲。
慌慌張張的小丫頭點了點頭，小聲說：“綠袖姐姐，夫人叫三小姐去紫金閣，說是齊國公府徐大夫人今日造訪，要見見三位姑娘呢。”
綠袖瞥了眼憨睡的顧嬌嬌，心生不滿，惑問：“現在就去？”
小丫鬟點點頭。
“那好，你把這東西拿下去。”綠袖將方盤遞給小丫鬟，走至榻邊，搖了搖顧嬌嬌的肩：“三姐兒，徐大夫人來了…”
顧嬌嬌睡得正香，被搖得小脾氣上頭，她紅潤小嘴嘟着，不滿地朝榻裏挪了挪，離綠袖遠遠的。
綠袖哭笑不得，又勸：“那可是齊國公府的夫人，三姐兒可不能失了禮數呀。”
齊國公府四字飄進了顧嬌嬌的耳朵，她雙眼乍一睜開，“咻”地一聲坐直，如遭雷劈：“齊國公府！？”
綠袖被嚇得一愣，謹慎道：“是啊…”
又是一道驚雷劈在顧嬌嬌頭上，齊國公府來尋她了，莫不是查到她頭上來了？怎麼會這麼快，古代的刑偵這麼叼？
昨晚男人的慘相浮現在她眼前，顧嬌嬌顫着嚥了下喉嚨，道：“我們過去吧…”
顧嬌嬌同宋姨娘說明緣由後，便去了紫金閣。
女子的歡聲笑語從裏邊傳來，明明是一派祥和氣象，顧嬌嬌卻覺得瘮得慌。
綠袖見顧嬌嬌一臉奔赴刑場的模樣，寬慰道：“徐大夫人是個爽快人，不刁難小輩的。”
顧嬌嬌苦笑搖頭，綠袖你不懂啊。
到了內院門，綠袖在門外等着，顧嬌嬌則隻身一人提裙進去。
繞過屏風，暖閣的交談聲逐漸清晰，她掩去慌張，小嘴勾起甜笑，梗着脖子掀開珠簾走了進去。
屋內的交談剎那停止，不過一瞬，又有人開始說話。
“我瞧這姑娘生得極好，又嬌又嫩，是你家三姑娘吧？”張氏笑言，難怪他那兒子要死要活的，本來她只當顧三是個略有薄姿的女子，憑些手段入了他兒子的眼，不曾想顧三竟生得如此豐美多姿，讓她都差點看呆。
“對呀。”李氏端着慈母微笑，言語間處處貶着顧嬌嬌，“我家嬌嬌兒生得是漂亮，可惜打小養在姨娘身邊，習了些上不得檯面的德行，這幾日我請了教習嬤嬤和女先生，就是把她好好改改，拖正道上來，日後替她尋人家，也不至於被人嫌棄不肯要。”
張氏聽了，笑了一下，沒接話。
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更何況她顧家就是個破廟。李氏想着昨晚的府宴，一下便懂了張氏的來意，這是替徐家二公子相看姑娘來了。本想把顧雲雙喚來見見就行，可這張氏卻要見三個丫頭，這可讓她有些摸不着頭腦了，難不成是看上她家庶女了？這可不行！能去徐家那種門第的，只有她嫡女兒顧雲雙！
李氏給了顧嬌嬌一記冷眼，朝她喚道：“還不過來見過徐夫人。”
顧嬌嬌聽話上前欠身，道：“見過徐夫人。”
李氏心裏一下咯噔，臉上的笑意凍了一下，隨即恢復如常，她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卻還是故做不明：“夫人的意思是？”
張氏是個直爽的，也不同李氏拐彎抹角了，她攤開直言：“不瞞您說，我今日突兀拜訪，全是爲了我那不爭氣的兒子。”說着，她拍了拍顧嬌嬌的手，像是對李氏說話，又像是對低頭的顧嬌嬌說的：“昨個兒家宴，你家三姑娘不小心摔着了，我家年兒憐惜人，去扶了一把，兩個年輕人就這麼看對眼了。我想着，既然兩人郎情妾意，我這老婆子在中間攔着，也不像話不是？所以這纔不打招呼就跑了過來，您可別多心。”
顧嬌嬌聽完，低垂的眼裏積滿迷霧，這徐夫人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是想讓她當兒媳婦兒？可是家裏死了外人，不可能不吵不鬧，和氣過日子啊。難不成是那北靖王爺把事給壓下去了…顧嬌嬌一心撲在昨晚的事上，壓根兒就沒仔細想張氏的話，反倒是李氏只覺泰山崩於面前，驚慌交錯。
李氏眼前一黑，她看了一眼右側坐立不安，快要哭出來的顧雲雙，心疼得很，可張氏又說到這個地步了，她只能硬着頭皮回：“那夫人的意思是…要聘我家三姑娘爲妻…”那我的寶貝雙兒可怎麼辦啊…
張氏早就料到她會這樣回，頓時做痛心狀，紅了眼角，哀聲道：“我倒是想讓三姑娘當我的好兒媳哦，只可惜年兒祖父父親那關，實在是過不去，所以我便想了個折中的法子，讓你家三姑娘以妾的名義進我家。”
張氏怕李氏誤會，也怕顧嬌嬌誤會，連忙給顆糖，“不過你放心，只是面上是妾，我家會給聘禮，成親時的儀仗也是拿得出手，不會叫人看輕，只不過比娶妻要弱上一點兒。”
這話的確讓李氏略感安慰，她就說，一個賤妾生的孩子，怎麼可能當正室，果然還是去給人做妾的，可李氏又瞥見自己寶貝女兒泫然欲泣的模樣，心裏實打實地不希望這樁事給成了，她把顧老爺擡出來當盾使，爲難道：“夫人看得上我家嬌嬌兒，是她的福分，可俗話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事不僅要嬌嬌兒同意，還得我家官人點頭纔行。”
“那是自然。”張氏笑言，只當小事一樁，“我家官人常同我提起，顧翰林顧大人是個通情達理的，如今兩個孩子有些情誼，咱們徐顧兩家結姻親之好，只怕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說完，張氏將衆人晾在一旁，拉着顧嬌嬌說了許多體己話，最後送了她一對羊脂玉鐲子，又給顧家另外兩姐妹分別送了只成色極好的單鐲子，便打道回府，靜候佳音去了。
李氏笑吟吟地將徐夫人送上馬車，轉頭就垮着一張臉，用粗鄙不堪的言詞罵着顧嬌嬌母女，本準備去找二人麻煩，顧雲雙房裏的小丫鬟跑來說四小姐正哭着要尋死呢，李氏一聽那還得了，嚇得腳下一個趔趄，趕忙去了顧雲雙的院子。
“祖宗誒！你這是做什麼！”李氏闖進屋內，一眼就看見顧雲雙手裏拿着白綾，踩在杌子上，正踮腳朝樑上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