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家自從成立之後就一直歡聲笑語,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低迷過,就好像是屋頂籠罩着黑壓壓的陰雲一般。
塗一鳴起牀的時候,黎姝已經不在牀上了,她像是往常一樣給塗一鳴做早餐。
一開始這個家裏是沒有傭人的,直到黎姝懷孕,家裏才請了傭人,可黎姝堅持自己做早餐,偶爾還會下廚做一兩個菜。
“醒了?
喫飯吧。”
黎姝笑容綻放。
塗一鳴看着她臉上那麼燦爛的笑容,只覺得心裏堵得慌,他知道黎姝是看淡了生死,她看開了,她其實一直都沒有從自己做錯那麼多事的陰影中走出來,她愧疚,她難堪,她覺得自己什麼都配不上。
直到這個時候,塗一鳴纔開始自責,自己竟然一直沒有看出來黎姝的心思,他不是個合格的丈夫。
兩個人喫着早餐。
“嗯……”黎姝吃了一口煎蛋,“太好吃了,我做的煎蛋是世界上最好喫的,你說是不是呀,老公?”
“嗯。”
塗一鳴勉強笑笑。
“哎呀,寶寶,你是不是也想喫呀?
竟然還踢媽咪,真不乖哦,想喫的話,就快快的長大,然後出來,媽咪做給你喫。”
如果這些話放在平時,塗一鳴會一笑置之,天底下所有的母親都會和自己肚子裏的孩子喃喃自語吧,只是現在這話從黎姝嘴裏說出來,像是在告別一樣。
塗一鳴終於放下了筷子,“老婆,我們……”“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黎姝立即打斷了塗一鳴的話,“老公,這次你就聽我的吧,好嗎?
讓我陪着孩子,陪着你,完完整整地走最後一段路,行嗎?”
塗一鳴看着眼淚緩緩地從黎姝的臉上滑落下來。
那一刻他突然頓悟。
他經歷了黎姝的上一次化療,那個過程非常痛苦,黎姝甚至掉光了頭髮,吐的更是死去活來,他每次都不敢去看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偷偷地掉眼淚。
其實塗一鳴心裏也清楚,早在第一次做手術化療的時候,醫生就說過了,如果復發的話會很麻煩,在病房裏,他幾乎也見證了太多人因爲復發而死亡。
與其經歷那樣的痛苦,還不如一家人最後好好地享受這最後的時光。
“好,我答應你。”
塗一鳴堅強地做了決定。
黎姝終於笑了出來,她就知道塗一鳴一定會同意的。
“我只保他到八個月,八個月我就做剖腹產,如果那個時候我還有得救,我就爲了你們再拼一次,好嗎?”
塗一鳴哭的泣不成聲,他艱難地點了點頭,一旁的傭人也忍不住落淚。
之後的日子,黎姝和塗一鳴去醫院的頻率更高了,基本上三五天就要跑一趟,孩子在黎姝的肚子裏慢慢長大,而腫瘤也在飛速增長。
醫生只能給黎姝喫一些安全的藥物來稍加控制,可是安全的藥物效果都是打了折扣的。
黎姝和塗一鳴像是平常一樣,不需要去醫院的時候,他們就去散步,去海洋館,去動物園,去公園,兩個人像是小寶寶出生了一樣,一點一點講給肚子裏的寶寶聽。
他們都珍惜着彼此這段美好的時光。
——星期五的晚上,姚嘉嘉一早就準備了晚餐,其實就是點的外賣,兩個人都不會做飯,好在這邊比較繁華,想喫什麼外賣都有,甚至一些大餐廳也有外賣服務。
喫飯的時候,江英南猶豫了一會兒,“喫完飯,收拾行李啊。”
“收拾行李幹嘛?”
“帶你出去。”
“去哪兒啊?”
姚嘉嘉頗爲意外,江英南的旅行計劃竟然一個字都沒有向她提過。
“去了你就知道了,現在知道就沒有意思了。”
姚嘉嘉聳聳肩膀,反正江英南總有他的道理,索性也不多問,喫完飯就收拾行李。
兩個人拿着行李趕往機場,換登機牌的時候,姚嘉嘉才發現他們是去寧城。
“寧城有什麼好玩兒的嗎?”
她在那邊拍戲的時候,專心致志地拍戲,還真的沒有留意那邊有什麼好玩兒的。
“你就跟着就行了。”
姚嘉嘉搖了搖頭,“故弄玄虛。”
上了飛機,姚嘉嘉才知道他們這班飛機竟然還要轉機,“怎麼還要轉機啊?
太麻煩了。”
“不好意思啊,老婆,臨時想着出去玩,機票沒有定到直達了,明天才有,可我休息的日子就這兩天,所以只能這樣了。”
“好吧。”
姚嘉嘉在飛機上看了一會兒雜誌,兩個小時到達了青城,也就是途徑的城市,當聽到廣播裏說“青城”的時候,姚嘉嘉愣了愣神兒。
這是她的家鄉。
沒錯,她的家鄉距離帝城不過兩個小時的飛機,可是她竟然一次都沒有回來過。
“旅客朋友們,我們現在到達了青城,兩個小時之後將繼續前往我們本次航班的目的地寧城。”
轉機很麻煩,還需要把行李拿下來,江英南和姚嘉嘉拖着行李箱,左右是沒什麼事做。
要嘉嘉也不想下飛機,生怕看見自己熟悉的一切,便道:“我剛好化妝品不多了,不如陪我買點化妝品吧。”
“買什麼化妝品啊,回家了。”
“回家?”
姚嘉嘉錯愕得看着江英南。
江英南牽起姚嘉嘉的手,“是啊,回家,回孃家。”
說着江英南就準備拉着姚嘉嘉回去,可是姚嘉嘉卻沒有動,江英南迴過頭來,“怎麼了?”
“還是別去了,也沒有提前打招呼,而且我這麼多年都沒有回家,一直和家裏堵着氣,這樣回去的話……”“覺得自己沒有成就,沒有面子回家是嗎?”
江英南一語道破。
姚嘉嘉畢業的時候說要做演員,把媽媽氣得不得了,甚至要和她斷絕母女關係,姚嘉嘉卻態度堅決,說她自己一定衣錦還鄉。
結果她惹出了一大堆的緋聞,現在還整了容,這幅面孔實在沒臉回去。
“老婆,和家裏人沒有什麼面子不面子的,我都已經打過電話了,你爸媽說不定已經做好了飯菜等着我們呢。”
姚嘉嘉看着江英南說不出話來,他竟然已經和爸媽聯繫過了。
江英南其實早就打過電話,只是姚嘉嘉的媽媽和姚嘉嘉的性子一樣,一直槓在那兒,不願意見面,這段時間姚嘉嘉的爸爸好說歹說,她的媽媽終於同意姚嘉嘉和江英南迴來一趟。
因爲擔心姚嘉嘉會失望,所以江英南纔始終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