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蕭遠正趴在桌上,嘴裏嘟囔着,“裴兄,莫愁莫愁,再喝一杯,喝醉了就什麼都不用想了。”
趙信正在努力地把蕭遠從桌上拉起來,“蕭遠,裴嶼走了!我和你喝!你別睡了啊!沒喝夠呢!”
趙旻和魏清姿望着趙信,都不由得翻了個白眼,上前將他一把扶住。
趙信一見趙旻,便怒道:“幹什麼!拉你哥幹嘛!”
趙旻無奈撇了撇嘴,指了指另一邊。
趙信皺眉轉頭,一見魏清姿,身子便軟了半截,賠笑道:“清姿,你來了。清姿,你可真是好看。又好看,又聰明。”
魏清姿一把捏在趙信的臂膀上,“貧嘴,看你喝成這個鬼樣子。”
趙信卻仍舊望着魏清姿嘿嘿笑着,“你捏人的樣子也那麼好看。”
趙旻在一旁聽得幾乎要吐了,忙轉頭去看看趴在一旁的蕭遠。
她一邊搖了搖他,一邊喊道:“蕭遠!蕭遠?”
蕭遠搖了搖頭,將頭埋進自己臂彎裏,似乎就要睡着了。
那邊,柳謙正勾着裴峯的脖子,拿着酒壺笑道:“女婿,聽你老丈人的,女人可萬萬不能慣着。你對她好,她未必領情的。”
裴峯眼神中帶着些迷茫,卻十分認真地聽着柳謙的話,回答道:“岳父大人,那小婿應該如何呢?”
“呵呵……你別理她,讓她來求你。讓她趕鴨子地來求你。”
“這……行嗎?”裴峯雖然醉了,但看來還有幾分清醒。
柳謙見裴峯懷疑,怒斥道:“有什麼不行!你老丈人說行就是行!女人,真的是……”
柳念雪嘆了口氣,眼見馮倩倩已經怒目圓睜地衝了上去,那樣子就如同要立刻上前抽柳謙一個耳光似的。
倒是馮徵,酒品極好,也沒有醉的太厲害,正坐在一邊撐着頭,眯着眼。
柳念雪嘆了口氣,對青玉說道:“青玉,去打掃幾間廂房,讓各位爺和小姐就宿在宮裏吧。大半夜的,也別回去了。
着人去各人府上通知一聲。馮大人、趙大人、柳大人明日上朝的朝服,派人去取來,否則明日一早來不及上朝。
記得讓小德子親自去太師府和太尉府上,別失了分寸。”
青玉福了福身,“主子放心,奴婢立刻就去辦。”
柳念雪走上前,對另幾位小姐說道:“今日就宿在宮裏吧。其他的事,我已派人去打點了。”
說罷,又對魏清姿說道:“清姿,你一個人回去,我也不放心。我讓小德子去太師府通傳了,你今日也宿在宮裏吧。”
魏清姿想了想,又看了看趙信,說道:“也好。”
青玉到底老道,在柳念雪尚未吩咐時,她見殿中一片狼藉,便已吩咐宮女去打掃廂房了。
所以不過片刻,就有太監和宮女引着衆人往廂房走去。
柳念雪吩咐着幾個小太監扶好裴峯,也往寢殿去了。
而此刻,靜王府的馬車已經出了宮門。
裴嶼醉得迷迷糊糊,此刻正倒在顧菲兒的懷中。
顧菲兒抱着裴嶼,一邊爲他撫背,一邊嘆了口氣,說道:“你啊……若非醉成這樣,也絕不會讓我摟在懷裏的。
你看,如今除了我,又有誰心疼你?你老想着她,她心中只有你哥,連看都沒看過你一眼。”
裴嶼似乎略有些醒了,往顧菲兒柔軟的懷中靠了靠,嘴裏喃喃說道:“我好想你……”
顧菲兒愣了愣,一時間也不知道裴嶼所說到底是自己還是柳念雪,她不說話,靜靜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可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繼續一邊伸手將她摟緊,一邊將頭埋在她的脖間。
她心中一暖,身子微微有些顫抖,將他抱緊,撫着他的頭髮。
沒過多久,馬車便停在了王府門口。
此刻,裴嶼已經熟睡,顧菲兒只得命人將裴嶼擡到了臥房。
一盞茶後,房中只留下了顧菲兒和裴嶼,所有的丫鬟和僕役都被顧菲兒遣散了。
她吹熄了牀邊的蠟燭,藉着房中其他蠟燭發出的微弱光芒,看着裴嶼。
她嘆了口氣,在牀沿坐下,不由得伸手撫上他的臉龐。
他還是那麼英俊,酒精的力量讓他原本白皙的臉龐變得緋紅,沉沉睡着的樣子,讓她覺得十分可愛。
此刻,就算她坐得離他那麼近,他都不會推開自己。
顧菲兒突然覺得有些鼻酸,沒想到自己只能等到這個男人醉酒的時候,才能靠近他。
她俯下身,靠在他的懷裏。
此刻,他的心臟正在劇烈地跳動着,周身散發出一股濃烈的酒氣。
可她絲毫不覺得難受,只要能靠着他,她就覺得高興。
“你今日,真好看……”
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顧菲兒的心猛地顫動起來。
他說她好看……他竟然說她好看!
那隻手,十分溫柔,輕輕撫摸着她的頭髮,背脊,來來回回,讓她十分安心。
“我……真的好看嗎?”
“當然好看……你是世上最好看的女子……”
顧菲兒羞澀一笑,臉頰不由得有些微紅。
或許,他平日裏只是故意對她那麼壞,他心裏是有她的。
“杏色和你很配,你那麼白嫩,就像杏仁茶一樣……”
她越發不好意思了起來,他竟然能說出這樣話。
“青玉簪也好看,你的頭髮那麼黑,簡單一挽就好看……”
她嘟了嘟嘴,“人家纔不是簡單一挽,人家挽得可仔細了。就想着,你能喜歡……”
他手上的力道不禁加重了,將她緊緊的摟在懷裏,“真的?真是爲我挽的?”
“那是當然……不爲了你,又能爲了誰……”她的聲音很輕,像蚊子叫。
可他還是聽到了,就算看不到他的臉龐,她依然能感覺到胸口劇烈的起伏和他語氣中的狂喜。
“爲了我!竟然是爲了我!念雪……永遠爲了我梳妝,好嗎?”
就在她蹭在他的懷中,嬌羞不盡的時候,他又一次破碎了她的美夢。
他的懷抱很暖,他雙手緊緊的將她摟在懷裏,可她一點都感覺不到暖意,反而覺得周身冰冷。
她咬緊牙關,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突然,她猛地推開了他的懷抱,翻身下牀。
他迷迷糊糊的,伸手一陣亂揮,嘴裏一直嚷着,“念雪?念雪?”
彷彿噩夢驚醒,等他睜開眼,卻發現四下裏一片漆黑,空無一人。
他的心瞬間變得空蕩蕩的,嘆了口氣,突然睡意全無。
忽然,一個溫暖的軀體躺進了他的懷裏。
他認得這是自己的房間,只有一個人會衝進房間,躺進他懷裏。
他不耐煩地伸手去推,卻聽見懷中人冷笑了一聲。
那聲冷笑十分瘮人,讓他不由得手上一頓。
“你笑什麼?”
“王爺,你既然想要柳念雪。這黑燈瞎火的,把妾身當成她,不就行了嗎?”
她一邊說着,溫熱的手指覆上他的臉龐。他的臉很燙,可她的手更燙。
他不由得側頭躲過她滾燙的手心,“你瘋了……快出去。”
“我是瘋了!”她的聲音瞬間瘋狂,突然翻身壓在他身上,“我哪裏比不上她!哪裏比不上她!”
裴嶼皺了皺眉,伸手一推便將她推到牀邊,“本王叫你出去,你聽不懂嗎?”
顧菲兒坐在牀邊,咬緊牙關,怒目圓睜,“她不過是個落魄世家的女兒,是個賤人!我可是顧家的女兒!”
“啪”的一聲響,劃過寂靜的夜空。
顧菲兒捂着臉,不可置信地望着裴嶼。
裴峯伸手指着她,眯着眼怒道:“本王警告你,不許胡說八道,給本王滾出去。”
他的聲音這樣冰冷,是冰冷的憤怒,和剛纔摟着自己軟言細語的人根本不是同一個。
夜色中,她的眼淚晶瑩剔透,彷彿閃着光芒的寶石。
她放下身段,挪上前,拉着裴嶼的手,懇求道:“我不說她,我永遠都不說她。我們已經成婚了,就好好在一起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裴嶼不耐煩地皺着眉,根本不想回答顧菲兒。
顧菲兒卻以爲他的不回答,或許是對自己的默認,便慌忙說道:“王爺,你要能留在王爺身邊,妾身什麼都願意的。”
她一邊說着,一邊將裴嶼的手拉到她的肩膀上。
她的肩膀溫暖滑膩,可當他的手一觸及她的肌膚,他就想到了那一夜,他本以爲那是柳念雪,醒來的時候,竟然變成了她。
這是他心裏永遠跨不過的坎,他用力甩開她的手,用毫無溫度的語氣對她說:“滾出去,你聽懂了嗎?”
顧菲兒的心,又一次沉到谷底。她苦笑了一聲,是笑自己的癡情,也是笑自己的低賤。
那一瞬間,她的心中一片空白。
她根本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下牀,又怎麼從地上撈起衣服一件一件穿好,又怎麼走出房的。
她只知道,她已經沒有辦法了。
低聲下氣沒有用,冷嘲熱諷沒有用,就連苦苦哀求也沒有用。
這個油鹽不進的男人,到底要將她逼到什麼境地……
錯了!錯了!到底是哪裏錯了!爲什麼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得到他的歡心!
對了!錯的人,根本就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