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當年的裴峯做出了一個驚人之舉,他要求所有災民的房屋在重建之時,必須重新規劃,要求至少可以抵抗當年那場地震的強度,超出的款項可由國庫填補。
之後,更是下令要求工部與戶部協作,重新統計全國人口、房屋、農田等等,將所有國計民生之項全部統籌管理。
這話說來簡單,可做起來,卻幾乎傾盡一國之力。
若不是顧家傾覆,其抄家之資重新填充了國庫的空虛,可能如今的大齊依舊一蹶不振。
當年,所有人都覺得這皇帝瘋了。將來有沒有地震,誰都不知道,可眼下的耗資巨大,卻實打實地掏空了大齊。
不過如今,幾乎所有人都在感慨,當年這位年輕的帝王實在是英明神武。
“小姐,家裏託人帶話來了,一切安好,請小姐放心。夫人說今日家裏一塌糊塗,實在抽不出空,明日再入宮和小姐說道。”
柳念雪心中的憂慮,在聽了蘭香的話之後,不由消了大半。
她莞爾一說,回道:“罷了,着人和倩姨說,安頓好家裏就行,不用急着進宮來。
弟弟和妹妹想來是嚇到了,讓蕭遠回去的時候,順道去看一眼,開些寧心安神的湯藥。”
“小姐放心,奴婢這就去。梅香姐姐和小德子也回來了,正在門口候着。”
“讓他們進來吧。”
蘭香應了一聲,將二人迎入殿內,自己便順勢退了出去。
兩人見了柳念雪,各自行了禮,便見小德子上前說道:“主子,奴才與梅香已經詢問過宮中各處的管事,各宮不過都是砸了些擺設,倒也沒什麼大礙。
左右各宮也沒有主子,只是有些奴才被砸傷了,不過索性沒出人命。如今,太醫署已經在張羅了。蕭太醫那邊傳來話,宮中藥物齊全,請主子放心。
所有的損失、受傷的名單,已命各宮統計,明日便可入冊。”
柳念雪點了點頭,“你們倆,跑了一圈也辛苦了,去休息吧。”
這些年來,後宮都是柳念雪一人獨掌,自然也出不了什麼事,如今也不過是些例常點算。
待兩人退了出去,只見蘭香端了杯茶,走了進來。
見柳念雪坐在圓桌邊上,一手撐着頭,一手把弄着桌上的杯盞,不由心生疑惑。
她將茶放在柳念雪面前,問道:“小姐怎麼了?梅香姐姐那裏,有什麼不妥嗎?”
柳念雪的眉頭並沒有要舒展開的意思,她嘆了口氣,緩緩端起茶盞,卻連聞都沒有聞上一下,便又放了下來。
“蘭香,我總覺得心裏慌的厲害……”柳念雪說着,不由得伸手按住胸口。
蘭香忙上前,撫着柳念雪的後背,“主子,沒事的,您別瞎操心。家裏和宮裏,不都沒事嗎?就算前朝又是,不還有陛下和大皇子在嗎?您別擔心。”
柳念雪搖了搖頭,似在自言自語一般,“好不容易過了十年的太平日子,怎麼又來了一場地震……”
“陛下駕到——大皇子駕到——”
“小姐,陛下和大皇子回來了,您看,果真沒什麼事呢!”
蘭香正笑着,卻見柳念雪垂下眼,雙眉緊鎖,看起來反而比剛纔更加擔心了。
算了,兵來將擋,眼下乾着急也是沒用。
心裏想着,便由蘭香攙着起身,往宮門口迎了上去。
果然,遠遠便見裴峯腳下生風,卻不似平日那般意氣風範,反而低着頭,若有所思一般雙眉緊鎖。
裴昊跟在身後,連話都不敢說,他的父皇雖然平日裏隨和,可對待政事,一向是嚴肅慣了的。他心中雖有安慰之意,卻不敢多話,生怕自己有所造次。
裴峯一見柳念雪來,忙上前扶住她的雙手,“怎麼出來了,在殿裏等着就是。”
“見你那麼早就回來,我便知道出事了。怎麼樣了?”
“哎……”裴峯長嘆了一口,“進去說吧。”
說罷,便牽着柳念雪往寢殿走去。
“父皇、母后,如此……兒臣就先行告退了。”
“昊兒一起過來吧。”
母親的話音一落,裴昊不由得愣了一下,那聲音不是詢問,而是告知,不容拒絕的告知。
平日裏裴峯與柳念雪談論政事,也總讓他在一旁聽着。只是他自己,彷彿對這些政事總是缺了一分敏感,凡是都比自己的父皇和母后慢半拍。
久而久之,興趣便也不是如何濃厚了,總是找些藉口遁走。
柳念雪和裴峯,向來不愛拘束他。就算着三人都明白,將來總有一天,裴昊是要繼承大統的,可如今卻也願意給他多些自由。
可今日……似乎不太一樣。
裴昊擡起頭,卻見父母二人行色匆匆,便知道事情或許超出了他自己的想象。他是大齊的皇子,雖然對朝政無意,卻也有一分愛國之心,便疾步跟上二人往寢殿去了。
來到寢殿,裴峯與柳念雪順勢在圓桌邊上坐下。
蘭香與李福全自然十分識趣,一個去倒茶了,一個守在門口關上了門。
裴昊站在一旁,低頭凝神,似乎隨時做好了跟上節奏的準備。
“昊兒,坐下吧,我與你父皇只是閒談,不用那麼緊張。”
裴昊點了點頭,在一旁坐下。
只聽裴峯先開口道:“其餘不過是小事,不過聽說,銀嶺有恙。”
柳念雪眉心一皺,而一旁的裴昊似乎還有些雲裏霧裏,抓不到重點。
只聽裴峯嘆了口氣,“八百里加急,淮郡的急報,銀嶺……看不見了。”
柳念雪一愣,淮郡在京都以南五百里處,恰好可以望見銀嶺,再往北,便看不見了。
她想了想,便問道:“郡守倒是仔細之人,不知南郡的奏報何時能到?”
“南郡遠在千里之外,最快也要明天。皇弟已經派親信去接應了。”
“夫君先彆着急……這淮郡麼,到底還是離京都近了一些,銀嶺到底如何,還是要等南郡的奏報。只是……看來,我們要開始準備了。”
準備什麼?裴昊心中疑惑,雙眼有些呆愣,卻不知如何發問。
幸而裴峯立刻接口道:“不錯!最壞的打算,若是銀嶺真的沒了,當地災情且先不論,大齊與南昭的屏障沒有了,兩國關係歷時就要焦灼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