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趙信哪裏會就此屈服,他一臉不可置信,怪聲怪氣的說道:“看你的樣子,比我年紀小,又比我矮,還讓我叫你師兄”
果不其然,後腦勺又捱了一下,“臭小子,讓你叫師兄你就叫啊”
他一臉委屈,卻也知道自己若不叫,又得捱打,只能不情不願的叫了聲“師兄”。
在裴峯滿意的笑容下,兩人就這樣成爲了師兄弟。
一開始,趙信確實叫的不情不願,可漸漸的,他發現這個矮個子好像比自己聰明不少。
裴峯的力氣不及趙信,所以和趙信切磋的時候,從不力敵,總是智取。
他雖沒有趙信那麼強壯,卻比趙信靈活,雖然打不過趙信,但總是能不讓趙信打到。
一次次的切磋中,趙信越來越覺得奇怪。這裴峯明明在躲避自己,這躲避本該是狼狽的吧可如何他的動作就那麼瀟灑自如,自己打他的樣子反而顯得十分笨拙。
待到兩人開始學習兵法了之後,裴峯腦瓜子上的優勢又更多的體現了。
他不但一聽就會,還能舉一反三,以至於到後來,都是裴峯悄悄給趙信補課,才讓趙信免於被趙雲天打手心。
所以,那句本來不情不願的“師兄”,到後來也就心甘情願了。
八年前的一個夜裏,那是新皇登基的前夕。
裴峯乘着夜色潛入太尉府,在書房與趙雲天商議回宮之事。
那個時候,連趙雲天都沒有發現,趙信正躲在門外偷聽。
他清楚的聽到趙雲天對裴峯說:“入宮之事太過危險,不如讓微臣帶兵前去,平息一切後再來接殿下。”
“不。”裴峯當時也才十歲,聲音雖略顯稚嫩,可語氣已然十分剛強,“本宮既要奪回屬於自己的皇位,怎可縮於太尉羽翼之後。明日,本宮要親率兵士,入主皇城。”
趙信知道他們在說什麼,知道那是一件多危險的事情。此刻,他只覺得他的師兄太勇敢了。
同爲太尉門人,同是一腔熱血的男子漢,師兄還比自己小三歲,自己怎能落於人後。
他一把推開門,拍着胸脯,大聲說道:“父親不必擔心,兒子願一同前往,保護師兄,絕不讓師兄受半點傷害。”
此時,他覺得自己實在太威風了。可惜話剛說完,就被魏忠義拉進門內,“小聲點,你這臭小子,你怕別人聽不到啊”
說着,魏忠義趕緊望了望門外,見四周無人,又趕緊關上了門。
雖然,他依然沒有威風太久,但那天之後,他和裴峯便已成爲了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
長大之後,他開始明白皇帝是什麼,明白師兄在做什麼。“保護師兄”更成爲了他入朝爲官的信念。
裴峯批完了手頭的奏摺,放下御筆,伸了伸懶腰,說道:“事情辦得怎麼樣啊”
趙信本來已經坐在一邊喝茶了,聽裴峯問起,他放下茶杯,回答道:“也真就是我了,我最近這兩個月杳無音訊,就是因爲那地方,可真是偏僻的連個驛站都沒有。”
“既如此,是找到了”裴峯心想,如果順利,倒也不枉費自己讓趙信出去那麼長時間。
趙信猶豫了一下,說道:“找是找到了,可她什麼都不肯說,也不肯承認,只一味的裝傻。”
裴峯皺了皺眉,“說來聽聽。”
趙信正色回答:“我在哪兒盯了她好幾天。白天我去問詢,她總是答非所問,可夜裏,她總會拿出一個小布包,對着哭訴。”
“我聽到她說,奴婢對不起您。我想,我應該沒有找錯人。”
裴峯沉思了一番,說道:“如此,看來朕只能自己去了。”
趙信也皺着眉:“其實我也是這麼想,可師兄若要自行前往,一定要快。”
“怎麼了”裴峯不解,人都找到了,難不成還會不見了。
“她既不想被人找到,自然要想法子逃跑,我已經在當地找人盯着她了,可畢竟不是自己人,萬一跟丟了,我們可是前功盡棄。”
這人太難找了,趙信真不想再找第二次了。
裴峯嘆了口氣,說道:“朕本來,想等立春之後再去的。”
裴峯白了他一眼:“你不知道。”
趙信轉向李福全,問道:“李公公,立春有什麼大事兒啊”
李福全見裴峯並未阻止,便答道:“趙大人有所不知,立春之日,是本次秀女入宮。”
“我當時是什麼呢”趙信對裴峯說道:“這女人入了宮,你還怕他跑了不成。”
轉念又想到了什麼,疑惑地問道:“師兄,你什麼時候在意起女人了我以爲你不喜歡女人呢”
裴峯一聽,拿起手邊的御筆就像趙信扔了過去,“你纔不喜歡女人呢。”
趙信靈活一躲,撓了撓頭,他後宮那麼多女人,平日裏連進都不進,可不是到處都傳聞他不喜歡女人嘛
裴峯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道:“罷了,你先回府休息一日,明日我們就出發。快馬加鞭,一個半月應該可以趕回來。”
又轉過頭,對李福全說:“待她入宮時,你派人照應在她身邊,切不可讓她有所損傷。”
李福全低頭答應。趙信卻在心中叫苦不迭,他在外漂泊了四個多月,光馬背上的顛簸,就不止兩個月,如今只能回家休息一天,就又要快馬加鞭。
一個半月,這簡直是準備睡覺都在馬背上睡啊
心裏不禁有些抱怨起裴峯口中的“她”,若不是“她”,自己也不用這樣趕路。
裴峯如今也沒空關注趙信一臉的不滿,又對李福全說道:“你親自去太師府上宣旨,就說,朕要去出宮一段日子,去巡查年前雪災治理之狀。在此期間,讓太師監國,代朕處理大小事務。”
“不過,讓太師對外不要透露朕不在宮中的事。免得朝堂之上,有人蠢蠢欲動,就說朕近日身子不適吧。”
“朕要先去壽康宮,見一見太后。”
裴峯說完便起身,示意兩人分別下去辦事。
壽康宮中,裴峯跪下行禮,“參見母后。”
太后正在榻上飲茶,見到裴峯,眉眼間不禁略有喜色,“快起來吧,今日怎麼有空到母后這兒來啊。”說着,示意裴峯在自己對面坐下。
裴峯看着自己的母親,此時的太后雖已是中年,卻絲毫不見老態。
歲月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東西,只留給了她雍容華貴和心靜如水。
“朕想起,許久不見母后了。”裴峯說道。
太后微微一笑,對着身旁的宮女說道:“慎兒,去把今日製的梅子糕拿來,給陛下嚐嚐。”
裴峯此時有些心酸,他的母后,倒也還記得他自小愛喫些酸甜之物。
他抿了抿脣,說道:“母后,年前舉國多處雪災,雖有治理,朕仍不能放心,決定親自前去看一看。”
太后垂下眼,似乎不爲所動,可裴峯看到她的手指輕輕抖了一下。
裴峯繼續說道:“兒子不在的時候,會讓太師監國,母后在後宮要保重身體。”
太后仍保持着微笑,說道:“放心吧,國事爲重。後宮裏自有皇后照料,她向來精細。”
裴峯點了點頭,“那兒子就告退了。”說完,便起身準備離開。
“去吧,在外也好好照顧自己。”太后的聲音並無太多波瀾。
裴峯聽了,卻不由得地停了停腳步,他有些恍惚,回過神,才繼續往外走。
殿門口,慎兒姑姑正端着梅子糕走來,裴峯看了一眼梅子糕,並未停下腳步。
慎兒走進殿內,將梅子糕放在桌上,問道:“陛下怎麼走得那麼快。”
太后輕笑道:“這幾年,哪次又不是如此呢”
慎兒走到太后身旁,“太后,您別難過。陛下會明白的。”
太后搖了搖頭,“明不明白,不重要。只願他不要像他父皇一般。”
第二日一早,裴峯騎上黑風,與趙信二人,策馬離開京都。
就在裴峯離開京都的時候,柳念雪被柳謙從牀上拖了起來,今日開始,她就要爲入宮做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