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慧明大喜，連忙磕頭謝恩，“陛下，臣建議把參將也請來赴宴。”
崇禎不以爲然地道，“不可。大明從無此例！”
劉慧明道，“臣小時候背過一手唐詩……”
劉慧明才說了一半，崇禎就哈哈笑道，“不妨背出來聽聽？”
“沙場征戰客，寒苦若爲眠。戰袍經手作，知落阿誰邊。蓄意多添線，含情更着綿。今生已過也，結取後身緣。”劉慧明緩緩地念完，問道，“陛下可知此詩出自何處？”
崇禎愣了愣，尷尬地笑道，“朕不知也。”
劉慧明笑道，“此詩名《袍中詩》，是唐玄宗時期，一個給前線將士縫棉衣的宮女寫在棉衣上的。這件袍子被一個邊關士卒得到了，他看了袍中詩以後，就稟報給了上官，上官不敢處理，就稟報到了朝廷。唐明皇便以此詩爲線索進行追查，最後一個宮女只得站出來承認，是她所作，自請死罪……”
崇禎一怔，便細細地思索起來，但最終還是沒想起這件事。
劉慧明說到一半，突然問道，“陛下可知唐明皇是如何處置那個宮女的？”
崇禎想了想，道，“既然先生有此一問，想必沒有處死那宮女。”
劉慧明點點頭，道，“不錯。唐玄宗就把這個宮女嫁給得到這首詩的將士了，成就了一段好姻緣。”
崇禎笑道，“只是和愛卿剛纔說的參將人御宴有何關係呢？”
劉慧明道，“陛下，其實這種事情在唐朝不止發生過一次，歷史記載的就有三次，最後一次發生在熹宗朝，當時一個宮女把一枚玉佩縫在棉衣裏，熹宗按照成例仍然將這名宮女許配給了那命士兵。後來黃巢作亂，熹宗遠避蜀中，幾次經歷危局，都得益於身邊一位死士搭救，他後來才知道原來這名死士就是自己賜婚的那個士兵。”
崇禎聽劉慧明講完故事，笑道，“愛卿一片苦心，朕知矣。”
劉慧明道，“陛下，前日我們已定下決策要重用武將，今日就是一個機會啊。陛下何不在軍中遴選一些心懷忠義的、年輕的中下級武官加以籠絡？”
崇禎見他下了這麼多定語，不解地問，“爲何是年輕的、中下級武官？”
劉慧明笑道，“陛下，一個人大體可以分成幾個階段，青年時滿腹激情，一心只想報效君王，一旦年長，經歷的事情多了，就只考慮自己的利益了。”
崇禎點頭連連稱讚，“先生目光如炬啊。”
劉慧明心道，你是沒到後世，當你明白三十五歲分割線時，你自然就明白了。
崇禎又問，“那爲何是中下級官員？”
劉慧明笑道，“道理是一樣的，因爲他們官小，接觸不到很多上層骯髒事，加之一心只想往上爬，自然沒那麼多壞心思。”
崇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愛卿所言甚是。”
他想到了一個人，突然問道，“愛卿覺得劉澤清此人如何？”
劉慧明哈哈一笑，道，“劉澤清、賀人龍、左良玉都是典型的例子啊啊。”
劉慧明決定狠狠地告劉澤清一狀，道，“陛下不妨想想以前的劉澤清和賀人龍，他們年輕時作戰都很勇猛，特別是劉澤清，早年在遼東也是一員猛將，特別是崇禎三年，他救援鐵廠那一戰，和八旗兵血戰一天，當真是好生了得。但他的輝煌也僅限於此了，或許是因爲那一仗打得太狠了，讓他參透了生死了也說不定，從那以後就再也看不到他那樣生猛的表現了。”
關於劉澤清，他可是做過詳細研究的，今天勢要把他搞臭，讓他永世不得反身。
崇禎長嘆了一聲，“咳，大明盡是此輩。”
劉慧明道，“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臣才建議陛下提拔中下級青年軍官。”
崇禎點頭，“先生言之有理。”
劉慧明又道，“陛下，中午的賜宴，臣也有幾個小小的建議。”
崇禎呵呵一笑，“不知愛卿有何建議？”
劉慧明道，“第一個建議就是把賜宴改到晚上。”
“爲何？”
劉慧明道，“中午太熱，烈日當空，人們食慾不振。且下午還有半日時間，有些人可能還有其他安排，不能放開了痛飲。但晚上就不一樣了，晚上暑氣消了，天氣涼爽，且晚上無事，人們就能痛飲了。”
崇禎笑道，“那好，那就安排在晚上吧。”
劉慧明找來紙筆，參照後世的表彰大會，很快列出了一個流程表，並且把每一個建議背後的用意都說得一清二楚，崇禎聽得連連點頭，稱讚不已。
經過這麼一折騰，一上午又過去了，崇禎再次留飯，劉慧明也不推辭，大大方方地吃了一頓。
“陛下，臣該告退了！”劉慧明放下碗筷，嗽了口，便想出宮了。
崇禎笑道，“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多少人想常年伴駕，有事無事都要上個奏疏，你倒好，竟然主動想離開朕。”
劉慧明嘿嘿一笑，“陛下，一個人除了說話，還要做事的。臣的話已經說完了，自然要離開，況且陛下國事繁重，也不能一直聽臣侃大山啊。”
崇禎哈哈大笑，“不錯，不錯，愛卿言之有理。既如此，卿就去看看你的宅子吧，早日安頓好，以後朕就可以隨叫隨到了。”
劉慧明連忙告謝。
和小桂子一起出了乾清宮，路過文淵閣，督察院、六科給事廊，到處都能聽到議論聲，都是關於近日朝會的，這麼重磅的消息，想必他們還要好好消化一陣子吧。
天氣炎熱，劉慧明便摘掉官帽，卻被小桂子制止了，“劉侍郎，快戴上，這裏是六科廊，小心他們彈劾你衣冠不整之罪。”
“這麼厲害？”劉慧明吃了一驚，忙把帽子戴上。
但爲時已晚，自己的漢奸發行正好被一個綠袍官員看見，二人同時一驚，隨即便各自走開了。
劉慧明悄悄問小桂子，“唉，桂公公，我是不是完了？”
小桂子的臉上寫滿了擔憂，囁喏道，“此人名左懋第，乃是禮科給事中，素以剛正嚴明著稱。”
劉慧明一拍額頭，“唉，看來要壞事啊。”
左懋第此人他是聽說過的，號稱“明末文天祥”，但願他大行不顧細謹，放自己一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