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完禮，崇禎指着桌上的早點，道，“還沒喫早點吧，坐下陪朕一起喫點兒。”
劉慧明忙磕頭謝恩。
二人來到餐桌前，一人獨坐一方，邊喫邊聊。
劉慧明看到桌上的茶葉蛋，想起乾隆朝的天家茶葉蛋，笑道，“西洋有個國家叫法蘭西，一天法蘭西國的皇帝召見大臣，大臣來的時候，他正在喫早餐，就問那大臣道：‘卿家一大早趕早朝，在家曾喫點心否？’大臣答道：‘老臣家貧，晨餐不過茶葉蛋四枚，稀粥兩碗而已。’皇帝愕然問道：‘茶葉蛋一枚要三十多兩銀子啊，四枚就要一百多兩了。朕尚不敢如此縱慾，卿家怎麼還說家貧？”
說到這裏，劉慧明頓了頓，指着茶葉蛋問崇禎道，“陛下可知這茶葉蛋多少錢一枚？”
崇禎搖頭表示不知道，隨即又把目光轉向侍候在一邊的王承恩。
王承恩何其聰明，打啞謎道，“此事要問尚膳監，老奴也不知。”
崇禎忙讓王承恩去傳尚膳監的太監來問話。
“瑪德，瞧我這破嘴！”劉慧明暗罵了自己一句，不得不把故事講完，“當時法蘭西國的茶葉蛋不過幾文錢一枚，大臣一聽就知道皇帝被糊弄了，但話已出口，他也沒辦法挽回了。只得瞎編道：‘外間所售茶葉蛋，都是殘破的壞蛋，所以老臣才能以賤價買來，每個只要數文錢。皇上喫的茶葉蛋，都是精挑細選而來，怎麼能和普通雞蛋相比呢？老臣家是萬萬喫不起的，終於糊弄過去了。”
劉慧明硬着頭皮把故事講完，崇禎的臉色果然變得很難看，他這人，唉，就喜歡敢撿芝麻丟西瓜的事，劉慧明真想給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見崇禎不說話，劉慧明只好繼續道，“北京城裏的茶葉蛋不算貴，一錢銀子可以買三個。宮裏的嘛，由於茶葉配方不一樣，雞蛋肯定也要好一些，價格就說不準了，要是西湖龍井煮出來的，可能就不止三十兩銀子了。”
沒多久尚膳監的總管太監劉元慶就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稟報道，“稟陛下，宮裏的茶葉蛋都是上好貢茶熬煮出來的，今日的茶葉蛋乃是用西湖龍井熬煮出來的，算下來一枚茶葉蛋要四十七兩銀子。”
崇禎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劉元慶汗流浹背，就像剛從水裏撈起來一樣，跪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崇禎笑了一陣，便冷冷地擺了擺手，讓他下去了。
劉元慶走後，崇禎看了劉慧明一眼，道，“先生神算啊！”
劉慧明尷尬地笑了笑，道，“唉，得罪人了。”
崇禎不以爲然地道，“哼，這幫殺才，今日要不是先生無意間提起，朕還不知道一枚茶葉蛋竟然要四十七兩銀子。”
劉慧明真的要後悔死了，只好轉移話題。
果然，崇禎一聽劉慧明說到捐官的事就把茶葉蛋忘在一邊了，攤了攤手無奈地道，“你也看出來了，這一招不好用啊！”
劉慧明笑道，“陛下勿憂，這一招若成了就是意外的驚喜，若不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通過這一招，想必陛下也看清了哪些是忠臣，哪些事奸臣，以後用人心裏就有數了。”
崇禎笑着問道，“先生以爲誰是忠臣，誰是奸臣？”
劉慧明直言不諱地道，“大體來說贊成的是奸臣，反對的是忠臣。”
“爲何？”
劉慧明道，“反對的人知道買官賣官的危害，他們拿不出一個切實可行的法子來防備，只好不開這個口子。而那些贊同的人也拿不出法子，但卻想都不想就同意，其實他們知道臣是出自陛下的授意，故意在陛下面前掙表現呢。”
崇禎頷首。
喫過早飯，二人回到御案前又說一陣，劉慧明的意思很明確，就是大明現在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只有賣官一條路可以走了。既然朝臣不同意，就只有暗中做了。
“這事太敗人品，陛下不宜親自出面。”劉慧明想起了和珅給乾隆皇帝當中間人賣官的歷史，道，“必須要有一箇中間人。”
劉慧明笑了笑，正準備解釋，崇禎卻笑道，“朕懂了。”
隨即又問，“何人可當這中間人？”
劉慧明指了指自己，道，“這種事正直之人不會做，交給奸臣又擔心控制不住影響，還是我來吧，我有法子減小捐官的危害。”
崇禎忙問，“先生有何法子杜絕捐官的危害？”
劉慧明道，“陛下，臣的想法是先把這些人全部調到新軍裏面去做訓導官，由臣派人盯着，諒他們不敢亂來。”
“不是說讓他們做同知、知縣、主簿等官嗎？”崇禎不解地問，“爲何讓他們去軍中任職？”
劉慧明笑道，“可以先讓他們做訓導官，我再考察考察，表現得好再外派，只要他們交了糧食，剩下的就由不得他們了，朝廷讓他做什麼就得做什麼。”
“不可，不可！”崇禎搖頭拒絕道，“朝廷不能失信於人。”
真是不知變通啊！
劉慧明心中哀嘆一聲，道，“那就只有派人盯着他們了，只要他們一犯錯，馬上逮捕治罪。”
崇禎點頭，“這個倒是可行，只是不易施行，朝廷哪有那麼多人手？”
劉慧明小聲道，“可以在錢莊和糧社、鹽社裏安插暗樁，不需要我們過多投入人馬，只要在他們所轄府縣開一家商社就行了，不僅能賺錢，還能打探消息，一舉兩得，多好啊。”
崇禎這才恍然大悟，嘆道，“難怪你消息如此靈通，原來是把暗哨埋伏在商社裏面的。”
劉慧明笑了笑，道，“孫子有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作爲一個領導者必須保持情報暢通，否則就容易偏聽偏信，不能對事情做出合理的判斷。”
“說得好啊”，崇禎感嘆一聲，“朕就是太閉塞了，自從聽了先生的話才總算打通了消息渠道。”
劉慧明說，“因此，臣認爲賣官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不過是開拓了一條新的入仕渠道而已，只要能及時掌握下情，規範他們的行爲，把握好寬進嚴出的原則，就算賣官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崇禎還沒反應過來，劉慧明又接着道，“舉個例子吧，揚威伯已經任命了十幾個官員了，得了四萬多石糧草，夠他們喫半年了。臣通過商社得知這些新上任的官員起初確實都想撈一把，臣派人敲打了他們幾下，現在老實多了。”
“這……很好！”崇禎這才明白爲何馬祥麟一直不向朝廷要糧草的原因了，但心裏卻頗不是滋味，劉慧明竟然膽大如此，要不是他自己說出來，自己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劉慧明見他臉色不好看，連忙做出保證，“陛下，等宣府的案子結了，臣就把這些暗樁全部移交給錦衣衛，由他們盯着，臣專心打探軍事情報就行了，做這些事情實在顧不過來。”
崇禎對劉慧明察言觀色的能力很欣賞，他總是能在自己起疑心的時候打消自己的疑心，讓他一次又一次從容脫身。
劉慧明見崇禎臉色恢復了寧靜，大着膽子求道，“陛下，臣想向陛下求兩個人，請陛下恩准。”
“哦，先生請講？”
劉慧明說，“臣上次留宿宮中，有兩個宮女服侍臣，臣開玩笑說要向陛下求情放他們出宮，不料後來卻忙忘了。昨夜臣又見到那兩位姑娘，臣纔想起此事，臣請求陛下將那兩位姑娘賜予臣，以免臣食言而肥。”
崇禎會心一笑，“好，朕允了，先生一會兒就領他們出宮吧。”
劉慧明大喜，“臣謝陛下隆恩！”
崇禎哈哈一笑，“朕沒記錯的話，你府裏就一個姬妾吧，好歹也是朕的忠臣，才一個姬妾實在少了點兒，朕再賞賜你幾個美貌宮女。”
劉慧明忙擺手拒絕道，“多謝陛下，臣還沒成親就有三個姬妾已經足夠了，可不敢放縱聲色。”
崇禎見他拒絕得很堅決，就擺了擺手讓他走了。